【原文】孟子曰:“求也為李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為之強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
【譯文】孟子說:“冉求做了季氏的官員,沒有能力改變季氏執政的規律,而征收的粟米比過去倍增。孔子說:‘冉求不是我的弟子了,學生們擊鼓而攻擊他,是可以的。’由此看來,國君不施行愛民政策而斂財致富的人,都是孔子所厭棄的,更何況是還要替他賣力打仗的人呢?為爭奪地盤而戰,往往殺人遍野;為掠奪城鎮而戰,往往殺人滿城;這就是所謂的為了土地而吃人肉,這些人死有餘辜。所以善於征服的人以歸服為最上等的典範,能夠連結諸侯而不打仗的人次之,開辟荒野來成為土地的人又次之。”
【說明】孟子舉了冉求的例子,冉求為季氏掠奪財富,肯定不是最佳行為方式,所以孔子要弟子們鳴鼓而攻之。此段記載見《論語·先進》。這個故事是說,冉求是隨孔子周遊列國的學生之一,先於孔子返魯,擔任季氏的家臣。在《論語·公冶長》第八節中,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就對冉求有過評價,認為他不知“仁”。此節孔子對他的批評則是落在“過猶不及”上,即幫助季氏太過分了,而幫助人民則不及,認識大局不及,實行“仁”不及。也就是說,“過猶不及”的毛病在冉求身上體現得最為充分,因此其他的學生們完全可以批評他、不敬他、攻擊他、聲討他。這是孔子拿冉求與子路比較,而對其他學生的一種批評。這也就是孔子的對最佳行為方式的描述,以及孔子的一種價值觀。
自夏啟王天下以後,曆朝曆代的各國的統治者莫不想使自己的國家民富國強,然而他們的思想觀念隻有一個,即依靠自身強大的武力來使自己更加富裕,使自己的國家更加富裕,這就使人類之間的戰爭愈演愈烈。隻有周文王是依靠愛民政策而贏得了民心,從而使周武王能輕易地取得天下。周文王的這些思想以及所作所為,就是後來的老子所說的:“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道德經·六十八章》)”既然以慈愛來對待人,那麼,即使是善於作將帥的人也不輕易動武;因為戰爭的目的一是侵略,一是抵抗侵略。侵略不是慈愛,抵抗侵略也要懷著慈愛的態度,不以殺人為目的。這個意思老子在前麵說過:“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誌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道德經·三十一章》)”如果在抵抗侵略的戰爭中也失去了慈愛之心,那就與侵略戰爭一樣了。而且,善於戰鬥的人不輕易發怒;這是因為人一發怒就容易衝動,就容易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則就可能失去慈愛,也就不可能取得勝利。
後來的孫子在《孫子兵法·謀攻》中也表達出這種思想:“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也就是說,不進行戰爭而使天下歸服,才是治理人民的最上等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