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凝盯著帳頂,瞧著上方熟識的紋飾,之前的場景一幕幕湧現腦海。一手掀開錦被,起身就要下床。如今安貞形勢堪危,好不容易有些許緩解,她怎能允許安貞再亂?

雕花木門被打開,當先走入一名女子,眉目如畫,儀態似仙。身上僅著了件簡單的白色裙裝,烏黑的長發以一根碧綠的簪子挽成鬆鬆垮垮的發髻。手中端了一個宮中常見的托盤,盤中有玉碗盛湯。正是由她親手推上宮主之位的利貞宮主。

再往前後看,是一名宮裝侍女,麵容清秀,稍帶疲色,是她爹身侍女婕喑。婕喑見雅凝醒來,竟是喜極而泣,兩步跑至跟前,抓著主子的手道:“宮主,你終於醒了。”

許是太過勞累的緣故,雅凝此番竟是睡了兩天一夜。太醫院所有太醫前來診脈,均言雅凝無事,但見宮主遲遲不醒,當真是急壞了婕喑。

雅凝點了點頭,身體站立不動,隻是定眼緊緊看著麵前的白衣女子。那根本就不像是失了記憶的弱女子。在她的臉上,雅凝看不出一絲的慌亂與緊張。

很久之後,雅凝問她:“當時你是真的失了記憶,你為何不怕?”利貞宮主微微一笑,道:“因為我知道,會有人來找我。我不知道是誰,但是那個人肯定會來。”雅凝不知她是哪裏來的自信,可事實證明,利貞宮主的直覺並沒有錯。真的有一個人,來找她。一個才能比之納源公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男子。

利貞宮主將托盤放於桌上,看了眼雅凝的雙腳,向婕喑道:“你家主子身體虛弱,不宜長時間站在地麵之上。你還是將她扶上床去吧。”淡雅的口氣,帶著不可拒絕的韻味。

婕喑此時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大意,竟然讓宮主現在還站在冰涼的地麵上。雖然已經是春天,但天氣依舊有些涼。忙按吩咐做了。

雅凝也不說話,任由婕喑扶她上床,蓋了錦被。隻是身體並未躺下,兩眼依舊是緊緊盯著利貞宮主,眼中滿是警戒之色。

這裏是安貞。雅凝才是安貞之國的主人。麵前的利貞宮主,隻不過是機緣巧合的其中,並且失了記憶的柔弱女子。但看現今的情景,倒像是兩人完全掉了個個。仿佛利貞才是安貞之國的主人,而雅凝,則是那個不明不白撞入陌生地方失了記憶的可憐丫頭。有些難以理解,但有些人的確就是天生善於掌控局麵。無關能力,僅僅是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的氣勢,就足以讓人折服。

利貞宮主秀眉微蹙。她異常反感他人忤逆她的意願。本欲甩袖而去,看的雅凝堅直的身體,稚嫩臉龐上那雙猶如困獸般絕望的眼神,心下忽的變軟。

利貞宮主在床邊坐下,輕輕拉了雅凝的手,道:“你還隻是個孩子,不應該承受這種絕望。”

輕飄飄的一句話,帶著淡淡的梨花香氣,由美人口中吐出。雅凝盯著她,眼圈漸漸泛了紅。貝齒力咬紅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卻終究沒有忍住。“啪。”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尚顯稚嫩的手背,順勢下滑,滑落進兩手交握的縫隙。

利貞宮主抬起手,纖指稍稍用力,將貝齒緊咬下的紅唇輕輕撥開。有血絲自唇上溢出,沿著指甲的縫隙,染成弧形的紅。一聲輕歎自利貞宮主口中溢出。看著眼前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再次道:“你隻是個孩子。用不著如此堅強。”

雅凝看著麵前精雕玉琢的美人。是的。她隻是個孩子。先孝明宮主要求她守護安貞的百年基業,雪融護法要求她開創安貞的盛世,無能為力便要取而代之。安貞子民要求她保障自身的安居生活。她也的確在努力的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可是,所有人都忘了,她隻是一個孩子,一個需要嗬護需要關心需要寵愛的孩子。包括她自己。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僵硬的身體也漸漸要軟下去。利貞宮主欲將其攬進懷裏。雅凝卻是一把將她推開,雙手用力擦掉臉頰上的淚水。麵上有瞬間的恐慌,看著雅凝的目光真誠而又堅定:“我是安貞之國的宮主,保護安貞實我的責任。”

再次掀開錦被下床,如今她昏睡了兩天一夜,不知護法雪融那裏會有如何變動。她必須保障現有的局麵。利貞宮主伸手去攔。雅凝此刻雖是病著,卻是用了全力,生生將利貞宮主帶倒在地。

利貞宮主不慌不忙,不驚不怒。攙著婕喑的手起身,看著雅凝,麵無表情道:“如今的安貞之國宮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