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間救援
事實就像陳舊的玻璃,即斑駁又鋒利
船艙裏的光線好像給人用梳子梳過一遍,次第交接而出的光斑絢麗和舞動,連光柱照射進來的位置也發生了重大的偏移,劉維明發現自己原先所處偏低的一側船體開始慢慢上移,連帶身體也跟著出現晃動的跡象,這種感覺極為特殊,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有過,特別是抓迷藏,從來沒有輸過,但是六年級時候出現了一次意外,他再也沒有玩過這遊戲,估計現在錨鎖已經吊出水麵,他能清楚地聽到那些泰國籍漢子吆喝著一起捆綁鐵鏈聲。
也許現在能走,劉維明大膽邁步,小心翼翼挪到門邊,才注意到門口位置堵上了三條人影,他有些小失望,趁小尼姑在火盤邊烤東西的空擋,悄悄背過手去扭那扇門,結果一點動靜也沒有,完了,被鎖住了。
殺人,放火,還是打劫,劉維明縮了縮脖子,滿腦子想著該怎麼求饒才能拖延時間,他看著這個十歲大的小娃拿著一把珊瑚木柄做的刀具在銅盤上烤,火蛇吞吐間,一條明晃晃的弧線自刀身上蜿蜒下來。
“那刀好像開過鋒,”劉維明暗地裏扯住老船長的衣袖,希望他多注意一下,可是後者沒有回應,似乎眼前的一切已經司空見慣。
“你看到刀上烤的東西了嗎,”老船長低頭抿了口煙,濃重的煙氣從鼻子悠然噴出,他隨手指著小尼姑位置問,盡管老船長說的小聲,還是被小尼姑給聽到一點,似乎想故意讓劉維明看得清楚,小尼姑把身體側到旁邊,露出了完整的刀尖。
“是一塊沉香!”劉維明捂住鼻子,用手扇開煙氣,他不吸土煙,更恨別人在他麵前擺架子,但這是他自己請來的老船長,現在隻能信他一次,結果,令他瞪大了眼睛。
小尼姑烤的一塊黑色的硬塊居然是一塊名貴的香料,這種東西貴得出奇,一兩黃金未必換得回那刀尖上的一點,居然就這麼給烤了。
“楚晶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用來幹什麼的。”趁著突明突暗的火焰,小尼姑的臉也變得陰晴不定,她眼睛盯住刀尖,身隨手動,那刀子一點一點挪往老船長麵前,就差那麼一點,就能戳到楚晶航的眼睛裏,老船長一動不動,靜靜看著小尼姑的臉,嘿嘿的發笑。
“你不敢!”聽到這句話,小尼姑銀牙亂咬,兩隻小腳跺得船板嘚嘚直響,再看一眼躲在後麵捂嘴的劉維明,小尼姑心一狠,咬牙比劃刀子幾下,結果用力過猛,咄的一聲,直接貼著老船長的臉插入船艙內壁。
這下可把後麵的劉維明嚇了一跳,那把刀就插在自己左邊靠近肩膀的位置,剛才嚇軟了腿,沒來得及躲,才將將躲過了這次暗殺。
“我說,小,小師傅,你的刀。”劉維民吞了口口水,想把刀拿下來,還是老船長力大,一下就把內壁上的匕首拿在手裏,現在兩下分明,但老船長居然猶豫了,想把刀還回去。
“別啊!”劉維明飛身想拉住老船長,雖然自己不想行凶,但是放到這十歲小孩手裏還是不安全。
老船長腳下不停,甩甩匕首,把上麵已經軟化變形的黑泥給甩了幹淨,連站在一邊的劉維明身上也占了一點,他伸長脖子嗅嗅,最後在自己衣領處找到這塊凝結的黑斑,瞬間,一種奇妙的香味就隨著風勢猛灌入鼻子中間,劉維民搓著手指尖的灰點,用舌一試,這味道有點像普洱,入口甘甜轉而辛苦。
“這是什麼,我這位小兄弟已經代我說了,至於用來幹什麼,哈哈,老子是船夫,吃的是魚,見的是魚,你要說魚,我還能答上一兩條,至於這個嘛,我怎麼知道。”
老船長攤開雙手,假意不知道小尼姑的用意,隨即把一邊瞪眼睛暗示的劉維明給推到前麵,知道這小子是學醫的,多少應該知道一些。
“好你個老滑頭,”劉維明一聽不妙,“這不是推我下坑嗎,”剛想踢他一腳報仇,卻被老船長順勢躲開,一入眼,是把明晃晃的刀子在閃,聽小尼姑的口氣,劉維明握緊了手,定神看了看那把燒得通紅的匕首,看來隻得撿些好聽的話說,可這沉香!
“哦,這沉香主要分兩種,一種行氣止痛、溫中止嘔的馬來香,一種主心腹痛、霍亂、中惡,清神,並宜酒煮服的國內香,總的來說凡一切不調之氣皆能調之,這位妹子懷有身孕,坐船吹冷風,用來驅寒調氣也沒有問題,而且高級的沉香有抗菌,止血的功效,我看這小妹子剛生完孩子,小師傅肯定是用沉香給她接生了,能用沉香這麼珍貴的東西救人,小師傅真是宅心仁厚啊。”
劉維民摸著額頭,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慌,他連誇了幾句好,結果冷汗一路往下,甚至濕到褲腿邊上,如果不是船艙裏光線太暗,大夥一定以為是尿了褲子。
“喝,算你說得對,可惜我從小就不是拿刀的命,接生是我師姐操的刀,她的醫術比我好多了,結果還是死了胎。”小尼姑有些惋惜,看著躲在暗處的小姑娘歎氣了口氣,就在兩人都以為小尼姑要去安慰孕婦時,她話音一轉:“不過這樣死了也好,活了反而麻煩。”
“什麼,你······”劉維明腦袋一熱,看著眼前跟死了一隻耗子的小尼姑,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佛教徒居然能說出這般傷人的話,如果這個小娃是這裏的管事,那又有誰敢越權去發求救電碼,劉維明開始輕聲念起自己在船上看到的摩爾斯電碼,企圖換回小尼姑的良知,:“救救孩子,我不要緊,請來人救救我的孩子,是不是你發的電碼”
顯然被劉維民話驚醒,躲在暗處的女孩抬起拉頭,被海水打濕的頭發淩亂的貼在臉上,嘴裏卻在重複劉維明的話。
結果,小尼姑冷冷靠近女孩:“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了,啊啊啊啊啊”躲在暗處的女孩聽到死字,呢喃了片刻,下意識間看見自己手中的嬰兒,孩子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在問上天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既然已經出身,卻隻值一眼。
孩子的母親好像回憶起了什麼,她突然躥了出來,拽著小尼姑的手不放,“你不是說過梵天會保佑他的嗎?啊~啊啊啊,你看看他的眼睛,這麼大,這麼圓,多好的孩子啊!”母親泣不成聲,一路小跑硬拖著小尼姑的手來到一麵牆前。
劉維明來的時候沒看,現在才發現那裏供奉著一座石像,八手四麵,每隻手上分別拿著法器,佛前一米見方的小台基上擺滿各色蓮花,貢品卻隻有水,米各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