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好了歌》和《好了歌注》中的說法也不是就絕對沒有針對性,例如,甲戌本的批語就指出“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指的是“甄玉、賈玉一幹人”,預示著甄寶玉和賈寶玉最後要淪為乞丐,這一說法和原燕京大學藏七十八回《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十九回脂批說賈寶玉後來“寒冬酸齏,雪夜圍破氈”是一致的。也就是說,賈寶玉和甄寶玉最後的命運非常相似,都是淪為乞丐。再有,脂批說“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篷窗上”說的是“雨村一幹新榮暴發之家”,“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指的是“賈赦、雨村一幹人”,可見,賈雨村和賈赦等人很可能在八十回後的命運是因貪財作惡而獲罪。脂批還說“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指的是“賈蘭、賈芸一幹人”,這也就是說,賈蘭和賈芸在八十回後的命運很可能是飛黃騰達。這裏預示的賈蘭的命運和李紈的判詞中所預示的是一個意思,至於賈芸隻有這一條批語可以得出少許線索。
另外,在“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和“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旁邊分別有兩條批語說“兩鬢又成霜”為“黛玉、晴雯一幹人”;而“日後作強梁”是“柳湘蓮一幹人”。這就很讓人摸不著頭腦。因為黛玉、晴雯和柳湘蓮等人的命運本來是已經定了的。難不成黛玉能夠長壽?睛雯死而複生?湘蓮又重新還俗?自然不是這樣。有紅學家認為,批在“兩鬢又成霜”旁邊的批語“黛玉、晴雯一幹人”實際上是抄錯了位置。“黛玉、晴雯一幹人”應該是放在“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這一句旁邊的,預示著“黛玉和晴雯”都成了“黃土隴”之中的“白骨”。至於“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這句的確是像批語說的那樣是指柳湘蓮。我們應該都記得在書中有這樣一段描寫,薛蟠回江南采購貨物回來後說“天下竟有這樣奇事:我同夥計販了貨物,自春於起身往回裏走,一路平安。誰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夥強盜,已將東西劫去,不想柳二弟從那邊來了,方把賊人趕散,奪回貨物,還救了我們性命。我謝他又受,所以我們結拜了生死弟兄。”什麼叫“柳二弟從那邊來了”,到底是從“哪邊”來了?從薛蟠的口吻,我們似乎可以感覺到,柳湘蓮幾乎不用吹灰之力就把“賊人趕散,奪回貨物,還救了我們性命”,這柳湘蓮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一個人對付一夥強盜似乎是有些困難的,除非他就是那個“強盜頭子”。再根據,《莊子·山木》:“從其強梁。”呂注:“多力也。”我們似乎能隱隱感覺到,這個柳湘蓮就應該是“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中的“強梁”的本來麵目——“強盜頭子”。再說,脂批在提示人物情節上都不是隨便說的,而洋洋灑灑一部《紅樓夢》,除了柳湘蓮,很難有第二個人能和這裏的“強梁”聯係到一起。當然,也有人持相反的觀點,認為書中根本沒有寫柳湘蓮之父是誰,也沒寫如何教子有方,也沒有其他預示說柳湘蓮要當強盜,怎麼能證實就是指的柳湘蓮?
最後,我們再來看看“蛛絲兒結滿雕梁”這句。脂批說這句是指“瀟湘館、紫(絳)芸軒等處”。那麼,我們能從這句脂批內容得到什麼線索呢?有專家認為,根據其他線索得到的結論:“賈府獲罪,寶玉離家(或為避禍)在外久留不歸,時至秋天。此後,他的居室絳芸軒當然是人去室空。林黛玉因經不起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憂忿不已,病勢加重,挨到次年春殘花落時節就淚盡‘證前緣’了,瀟湘館於是也就成了空館。”於是,當最後,賈寶玉再次回到大觀園的時候,黛玉已經死了很久,原本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的瀟湘館此時已經是“落葉蕭蕭,寒煙漠漠”(庚辰本第二十六回脂批指出佚稿中文字);而原本是“怡紅塊綠”的怡紅院此時也已經是“紅稀綠瘦”(庚辰本第二十六回脂批)——總而言之,兩處原本豪華不盡的地方到最後都逃不掉“蛛絲兒結滿雕梁”的悲慘結局。賈寶玉再次回到大觀園之後,隻好對著這樣的慘狀“對境悼顰兒”(庚辰本第七十九回批)。此外,“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這一句雖然沒有脂批指明暗示“誰”的命運,但是很可能是賈巧姐的命運寫照。
《葬花吟》詮解
說到吟詩填詞,大觀園中的姐妹們個個都是高手,而林黛玉可謂是大觀園中高手中的高手。在林黛玉的所有作品中,《葬花吟》無疑是她的代表作。《葬花吟》這首出自《紅樓夢》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塚飛燕泣殘紅》的在風格上仿效初唐體的歌行的詩歌,在詩歌藝術上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