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傍晚出門的時候,亞佟便有不大情願。堡主也真是的,說風就是雨,這鬼天氣居然想要吃蓮花糕。那蓮花倒是現成的,卻少了米粉。偏偏菖蒲姊回鄉下去了,堡主素愛清靜又不願再請人,這事兒便撂在了自己身上。

這不,屋漏偏逢連綿雨,光顧著低頭走路,卻與當前一人撞在一起。這滿盒的米粉便撒在了地上。偏偏對方似乎心情不好,隻聽得頭頂上一聲冷哼,“你這人,走路不看的麼!”

亞佟聽得聲音有些熟悉,抬頭看去,不由得喊道,“茗硯!”

他與茗硯倒是認識的。斐祁宣常去連家堡,有時候也帶上茗硯。亞佟與他年紀相仿,正是愛玩的年紀,日子久了,便常常混在一塊兒。茗硯灑脫自然,在主人麵前也是坦率直白,遠不似自己的惶恐唯喏,時常在一處,心裏倒是羨慕的成分多些。

茗硯一怔,見是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剛才去了韻涵閣,卻沒見到蝶舞,聽說是被尚大學士用彩轎抬回家去了,心裏不由得厭惡之情頓起,真不知自家爺看上了她哪一點,如此費盡心思送了件錦衣,還不是為了能討她歡心,可是那女人,恐怕根本就不會珍惜罷!

亞佟見他發怔,於是又喚了一聲,“茗硯——”

“啊!”茗硯這才回過神來,剛才一路上生著悶氣,雨霧中看不清前路,走得又急,這才撞了亞佟。心裏頗感過意不去,道,“你掉了東西,我幫你拾。”

亞佟苦著一張臉,“那米粉都灑了地上,不能要了。我重新去買罷。”

茗硯心下歉疚,便主動說要陪他去。亞佟也是少年心性,見有人做伴,心裏的鬱悶早就一掃而空,高高興興地扯著茗硯去了。

這麼一來一返,耗去了不少時間,回到連家堡的時候,天色已沉。

將買來的米粉等物送進了廚房,便往堡主所居的天水閣而來。

屋子裏並沒有點燈,推開門,一股清新之氣便撲麵而來。亞佟一看,那南麵的窗戶果然敞著。原來天水閣乃是處於荷塘東麵,周圍種上了一環的杜蘅,微風輕拂間,便將那香草之氣帶了進來。有如置身山中兮,繚繚不覺。

暮日的餘光中,隱隱見得□□璧坐在桌前,見他回來,目光閃動,問道,“可查到些什麼?”

亞佟搖搖頭。借著昏暗的天色,依稀可見他麵上無奈的神色。

城璧麵色一冷,“那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亞佟當下便把路上遇到茗硯的事說了。茗硯與他交好,自然抱怨了幾句,亞佟不敢隱瞞,便一並說與城璧聽。

“是這樣麼?”城璧皺眉,忽然想起那一日晚宴中,屏障後的蝶舞風姿卓越,如嫡仙降世,雖未見其人,但已攝人心魄,心裏竟泛起一絲綺念來。

若說斐祁宣為她所迷,倒也勉強說得通。隻是,那人見慣風月,當真會是如此麼?莫不是暗裏有什麼交易罷?

□□璧能有今日在江湖上的成就地位,不僅是因為他的武功卓絕,更因為他縝密的心思和探究真實的執著,對於一個狡猾的像狐狸一樣的男人,風流公子愛上青樓芳魁這樣的俗套故事,恐怕是不太容易發生的罷。

亞佟卻在此時“啊”了一聲,打斷了城璧的猜測。

“什麼事?”

亞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芸娘說過,晉園失火前日,她曾去過趙家一趟,路過後院時覺得那裏的土質中間壓緊,而兩邊較鬆,當時她也沒在意,現在想來——”

“怕是有人用車子裝了重貨運出。”城璧接口道,這段日子以來,他反複思量晉園的無端失火,都不得其解。現在想來,也許是趙家的人為了躲避他,自己毀了家園也說不定。想到此節,不由得麵色一沉,右手握拳在桌麵上重重一錘,冷哼道,“我就不信,他們能逃到天涯海角!”

遠處金烏落地,一片洋灑的昏紅之後,便回歸平寂。夜風稍涼,散去了些許香氣,卻襯得孤夜愈發單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