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目睹“黨入競權爭利,革命終無善果”,內心非常痛苦,常常“獨自登高,蒼茫望天,淚盈盈雨下”。後遂不問政事,一心向學。

“文革”開始以後,身在上海的熊十力不斷地給中央領導入寫信,反對“文革”,堅持讓家人每信必寄。還經常寫很多小紙條,甚至在褲子上、襪子上都寫著對“文革”的抗議。後來,熊常穿一件褪色的布長衫,扣子全無,腰間胡亂紮一根麻繩,獨自一人到街上去或公園裏,跌跌撞撞,雙淚長流,口中念念有詞:“中國文化亡了!中國文化亡了!”1960年,馬寅初被迫辭去北京大學校長的職務。他說:“在北大政治上我是不能領導,可是,在學術上我是可以領導的吧!我的人口理論是純粹的學術問題,可是有入硬把它扯成政治問題,我當然不服,現在北大的空氣太沉悶了,學生誰也不敢發表意見,沒有學術空氣。”“文革”開始後,全國上下大興“破四舊”的極左之風,圖書、文物、古跡均在破壞之列。已經八十多歲的馬寅初對時勢頗為不滿,但又無可奈何。一天早飯後,他把家人叫到客廳,平靜地說:“近來我一直思考一件事情,總猶豫不定,現在我決定了。今天,你們大家都不要出去,我們全家自己動手來破四舊。這樣做,雖然可惜,也非常痛苦,但不這樣做,又有什麼辦法呢?與其讓別人燒,不如自己燒!”當天,家人就把馬珍藏多年的珍貴文物、字畫以及積累了多年的學術資料統統付之一炬。

“文革”期間,卞之琳被當作“反動學術權威”揪出來。一天,他的學生高秋福看到他拿著掃把在掃地,照例喊了一聲“卞先生”。他驚悚地抬起頭,環顧四周無人,擺擺手,悄聲說:“再不要這樣叫。要劃清界限!”說罷,像什麼事都未發生一樣,繼續幹他的活。

1968年,工宣隊到北大勒令翦伯讚交待所謂劉少奇當“叛徒”的材料,翦無言相對。當年12月,翦與妻子在北大燕南園寓所服用過量安眠藥,離開人世。

二人平臥於床,穿著新衣服,合蓋一條新棉被。在翦的中山裝的兩個下衣袋裏,各搜出一張二指寬的紙條:一張上寫著:“我實在交代不出什麼問題,所以走了這條絕路……”另一張上寫著:“毛主席萬歲,萬萬歲!”葉企孫曾被投入監獄,長期受到迫害,晚境十分淒慘。當時不少人在海澱中關村一帶見到了這種情景:葉企孫弓著背,穿著破棉鞋,躅躅街頭,有時在一家店鋪買兩個小蘋果,邊走邊啃,碰到熟知的學生便說:“你有錢給我幾個。”所求不過三五元而已!“文革”期間,向達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鄒衡曾記下向達慘遭批鬥的情景:“我永遠不能忘記那個可怕的太陽似火的上午,是在1966年6月,幾個‘造反派’架住被迫剃光了頭的向達先生在三院二樓外曬得滾燙的房簷瓦上‘坐飛機’,一跪就是幾小時……向先生已是六十六高齡。我看到有的教師嚇得直哆嗦,我也感到他凶多吉少,躲在一邊落淚。果然,從此阻後,我再也沒有見到一代巨匠向達先生。”遭到折磨的向達,還暗中囑咐友人“不必耿耿”,將如“鳳凰涅架,獲得新生”。無奈他身患重病,不但得不到及時治療,還要接受勞改和批鬥,遂於1966年11月24日含冤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