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鷹在“文革”中被打成“反動學閥”和“美國特務”,備受折磨,當有入問他當初回國而今是否後悔時,他瞪大眼睛毫不猶豫地回答:“不!中國是我的祖國,我回來不後悔!”1970年夏,當傅鷹得到“解放”之後,發還給他被查抄的存款時,他當即表示願拿出其中的十數萬元人民幣,捐獻給國家,為恢複高等教育出力。但當時的駐校宣傳隊卻以“國家辦教育不需要資產階級的錢”為由而拒收。後來,他又書麵請求贈款七萬元人民幣給他的一個早期學生,用以幫助開展科學研究,同樣遭到拒絕。致使報國無門的傅鷹老淚縱橫,不能自已。

1968年7月15日,在長期遭受殘酷迫害後,朱侯在南京圖書館含冤辭世。他在去世前留下的絕筆中寫道:“我沒有罪,你們這麼迫害我,將來曆史會證明你們是錯誤的。”在新中國成立後的思想改造運動中,馮友蘭曾就過去的曆史多次檢討交代,甚至不惜上綱上線,但依然難以過關。為促使他轉變思想,組織上派金嶽霖去馮家說服動員,一進門金就大聲問道:“芝生呀,你有什麼對不起人民的地方,可要徹底交待呀!”說著說著,兩個人撲上去抱頭痛哭。“文革”期間,北大很多教授都被紅衛兵管製起來,一切行動都得聽指揮,早晚請示、背語錄、勞動、吃飯都必須排隊。每排隊時必要報數,在報數的同時要自報自己的政治帽子。馮友蘭個子較高,總被排在第一個,並叫他說:“報到!我叫馮友蘭!是……反動學術權威!”紅衛兵說:“不行,重報!你這是避重就輕!你是反動學閥!”馮馬上改口說:“我……我是反動學閥。”洪謙因為害怕,怕也說他避重就輕,也說:“我叫洪謙,反動學閥。”紅衛兵說:“不對!你還不夠格,你是反動學術權威。”洪嚇得連忙改口說自己是“反動學術權威”。馮定在自我報名為“反動學術權威”時,紅衛兵說:“你不是就寫過一本《平凡的真理》麼?你還想往反動學術權威裏躥!你是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就這樣月月如此,天天如此,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文革”中,閔嗣鶴被抄了家,滿屋子都是封條,閔被迫站在高凳上接受批鬥;後來住房也被分割去一半。北大教學樓上還掛上了“打倒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閔嗣鶴”的標語。在被集中到學生宿舍接受集體管製時,閔被迫寫的“交代材料”有一寸高。一次出早操,閔心絞痛發作,不得已從隊列中退了下來,並報告說自已有心絞痛,宣傳隊員怒氣)中衝地責問他到底是“心”痛,還是“腳”痛,以為這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搞的什麼新花樣。對於以後的打算,閔當時在“交待材料”上寫道:隻求今後能當一個印刷工人,為人民做點實事。

周一良家中的牆上掛著一幅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與人言二三”,周曾用他慣常的語氣平靜地告訴他的學生,這就是他一生的真實寫照。

梁漱溟晚年回憶說:“我曾哭過兩次,一次在曹州,係由學生不聽話所致;另一次是陳銘樞出賣了李濟深,使李被蔣介石軟禁湯山溫泉一段時間,我覺得太不應該,曾大哭一場。”據金克木的學生郭良回憶,“文革”結束後不久,郭去看望金,金見到郭說的第一句話是:“又要來聽我放毒了啊!我教你們五年,放了五年毒。我說的每句話都是放毒,都要批判的。以後我不再說了,就不再毒害你們了。”晚年的周培源回顧自己的一生經曆時說:“這一輩子不是我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