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幸撂下針線活,準備停下來休息一二,忽聽外邊有嘈雜的聲音,隱隱約約有沈合鈺的聲音,頓時眯了眯眼,看來沈合鈺發現翡翠收了那玉。
陳氏聽聞聲音,立即站了起來,蹙眉道:“這幫小蹄子怎麼回事?”說罷就要出去看看,卻被沈千幸攔住。
“我記得奶娘有個女兒喚作玲瓏,跟我一般的年紀,不如進府來做我的大丫鬟吧。”她麵色沉靜,仿佛聽不見外邊推搡叫喊的聲音,微笑道:“若叫玲瓏一個人進來,難免叫人說三道四,您從側門出去,把人伢子給我叫來,也好換兩個省心的奴婢。”
陳氏一怔,忽然覺得一下子乖巧了的小姐,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從容穩健,好似夫人在世。她沉吟片刻,聽著門外漸進的嘈雜,當即明白沈千幸心中說想,欣慰看了她兩眼,道:“奴婢快去快回。”
陳氏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丫鬟巧燕進屋。勉強穩住慌張,清晰道:“小姐,大小姐硬闖了進來,還讓婆子拿住了紛紜姐姐,說是紛紜姐姐偷了東西,如今往裏闖呢!”
沈千幸意料之中,也不驚慌,反而多看了巧燕兩眼。此人是二等丫鬟,一直不受重用,如今看來,也有幾分用武之地。她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你幫我辦一件事,去將對麵國子監祭酒家的嫡出小姐請來,若是辦成了,今後你就在屋裏伺候。”
巧燕心沒想到自家小姐說了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眉頭緊蹙,快步離去。
外頭的嘈雜聲越發的大,沈千幸泰然自若端起一杯茶,細細品著。
局已經布下,就差獵物入門。
人很快闖了進來,沈合鈺一身華服,頭戴玲瓏玉簪,被一群婢女簇擁而來,猶如仙子。
嫡母去世,子女要為母丁憂一年,卻不想她連樣子也不做,公然挑釁。
你自討苦吃,就別怪我了!
沈千幸握緊掌心,淡淡道:“為母守喪一年並不是禮部要求,而是個人之仁心的要求。孔夫子有言,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如今母親去世不過一月,長姐這般描眉畫眼,心能安麼?”
沈合鈺微微一挑眉,漫步上前,嬌柔一笑:“能。”
得到這個答案,沈千幸並不意外,如今秦姨娘把持家裏,內外嚴謹,根本不怕流傳出去什麼風言風語,自然也就肆無忌憚了起來。今日沈合鈺前來,一是為了報複自己,二也是秦姨娘有意試探自己的底線。
千幸榮辱不驚:“長姐既然安心,我亦是無話可說,可是家規還在,‘勿恃勢力而淩逼孤寡’長姐不把我放在眼中,難道連祖宗家法也不顧了麼?”
“少拿這些東西壓我。”沈合鈺抬高下顎,眼中流轉光芒:“今日你屋裏就出了偷盜的事情,可見你馭下不利,還好意思提家法。”
她招了招手,立即有婆子推出來兩個人,分別是翡翠和紛紜,兩頰通紅,麵門流血,一看就是被掌摑了的。紛紜一見自家小姐,哭著求救:“小姐,那鐲子是你給奴婢的東西,也是你讓奴婢給翡翠的啊!”
沈合鈺一聽,狠狠在翡翠的皮肉上擰了一圈,訓斥道:“好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她都招了,你還不招!”
翡翠疼得哇哇直叫:“奴婢再也不敢拿東西了!”
沈合鈺誤會的自然是翡翠出賣自己,所以大怒,翡翠卻以為是因為收了紛紜的東西。誤會深埋,即便解釋,說的也不是一件事。
沈千幸心中發笑,麵上目光偏冷,承認道:“若是那巴山玉鐲子,的確是我給的。”
沈合鈺認定是千幸指使紛紜給翡翠鐲子,所以才扣上這偷竊的罪名,哪裏在乎是真偷還是假偷,當即冷冷一笑:“那又如何?我說她偷了,就是偷了,既然你管教不了,那便我來管教。”
那樣子,真真是囂張跋扈。
站在門外麵的國子監祭酒,韓小姐掩嘴驚呼,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嫡母剛剛去世,就欺壓嫡女,簡直駭人聽聞,若是傳出去,那可要震驚自己那群姐妹圈啊!
她眼珠子轉悠一圈,對著身邊一臉忐忑的巧燕道:“看來沈府是有家務事處理,我改日再打擾吧。”
任誰都不會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況且她還要早點和姐妹們分享這個消息,憐憫的往屋子裏看了一眼之後,韓玥快步離開。
這正是沈千幸的用意,當巧燕進門之後,不停的揪著袖子,她便知道韓小姐來過,眼中泛起高深莫測的笑意。
不過今日若叫沈合鈺開了先例,動了自己院裏的人,那麼人心必然會渙散,這也是秦姨娘的目的。所以沈千幸以一種護短的態度,將紛紜扶起,義正言辭道:“我院子裏的人,生死由我,父親又沒開口叫你當家,庶姐的手未免伸得太長!”
她這一番話,說的氣勢淩然,眼中凜凜,宛若深冬結了冰的湖泊,叫人下意識的一寒,一時間,竟唬得人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