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幾個人在山上住下了。於是每當月光流溢在九絲城的夜晚,九絲城內就會流溢出嗚嗚咽咽的嗩呐聲。

彝人吹的調子,如果你懂,你完全可以用文字譯出來。

開始的幾天,他們吹的是這樣的曲子:

“提酒來,提酒來,主人家,提酒來,多少多少吹一譜,要杯酒來喝;多少多少吹一譜,要杯酒來吃。”

這曲子山下有人聽懂了,可惜山上人不懂。它吹開了許多人臉上的愁雲,但沒有人送來他們要的東西。

過了幾天,他們的曲子變了:

“請耐心等著,請耐心等著,前前後後正探索,請耐心等著。”

山下人又聽懂了,山上人還是不懂,要不然他們臉上不會有喜悅。

再過幾天,嗩呐的曲子又變了:

“左也不能來,右也不能來,後麵幾根麻索子,順著索子爬上了;前也不能來,後也不能來,九月初九好日子,半夜之後再上來。”

嗩呐一遍一遍的吹。山下的人聽懂了,山上的人沒懂,要不然他們不會向吹嗩呐的人微笑,還要說:“你們吹得真好。”

九月初九是僰人祭祀的日子,自然少不得酒。雖然官軍就在山下,但是他們不怕。畢竟前門可以一夫當關,畢竟後麵都是懸崖。

好多人都醉了,阿家三大王有些迷惑:這彝人都愛酒,今天這幾個人怎麼就隻喝那一點?大多數人都在,這幾個人到底去了哪兒?

他叫人去看看,去看的人回來報告說住處不見了這些人。

“不好,”三大王急叫拿刀。

阿家三弟兄酒自醒了一半,九絲山上一片混亂。

三個人領兵來到後山門時,在兵士們明晃晃的火把映照中,十幾個彝人站成了一排,手裏的刀閃閃發亮。他們身後山門外的大樹上,垂下了幾根麻索子,索子被拉得直直地,還在輕微擺動,顯然有人正往上麵爬。

其實這些都不是彝人,是楊應龍和他的親信,苗族原來也愛嗩呐。他們上山時麻索子就捆在腰上。

一聲喊殺,九絲城叮叮當當,兵器相互碰撞。那些火把倒了一撥又一撥,楊應龍的親兵也一個個倒下。最後隻剩下楊應龍擋住了城門,一把刀與阿家三弟兄廝殺,對方的兵丁遠遠的站著,舉著火把照亮。

劉挺第一個上了山,與楊應龍背靠背迎敵。後麵有人源源不斷上來了。阿家人有些發慌,火把一片混亂。這劉挺賣個破綻,瞅準了一刀就砍下了阿家老大的頭。楊應龍也把刀插進了阿老三的肚子。老二見事不好,一轉身越過牆頭飛下懸崖。

後來,僰侯國和僰人就成了傳說。

劉挺講這個故事時,眼睛有些迷茫,顯然,他有些無奈,他說他的父親也很無奈。李化龍也聽得感歎唏噓。

“倒是這個楊應龍,我父親給他請了功,不知朝廷怎麼沒有批下,”劉挺說:“後來朝廷把我同父親調去了甘肅,楊應龍經常到四川鬧事,朝廷也不知怎麼會下令四川將領都要讓著他,叫他愈發驕狂,以至於到處殺人越貨,早就該受討伐了。”

第二日李化龍在衙門宴請四川將領,一麵又發文催促江西、福建、廣東、雲南等處軍馬快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