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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的座位忽然從幾角旮旯移到了教室中心,劉世洋的隔壁,老師的正前方。一時間前後左右那些極其不淡定的同學們紛紛向他拋出各樣的目光,包括青年男性的好奇打探的目光和青年女性好奇母愛的目光,他一一疏離有禮地接住,不讓自己倉促得像被展覽的怪物。

同桌是個很勤奮的人,葉修也整天把自己埋在教室裏,除了學習就是發呆,同桌看不下去忍不住勸他:“放鬆點,別那麼拚命,該玩還是要玩。”他隻置若罔聞。

同桌身負重任,唯恐葉修病情加重,幾次三番勸說,終於將葉修惹火,冷冷諷道:“你放心,我不跟你考同一所學校。”

一言既出,將同桌噎個正著,半天消化完他這句話,亦冷冷罵道:“狗咬呂洞賓。我劉世洋是那種人嗎?”

葉修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說話過火了,卻不肯道歉,低了頭強道:“你是什麼人你心裏清楚。”

“你這話什麼意思?”劉世洋一拍桌子起身吼道。其時正值自習課,教室裏一片安靜,唯班長同誌這聲怒吼驚天動地,讓一個個埋頭題海的學子如多米諾骨牌似地紛紛抬起頭。

班長發火,千年等不到一回,個個準備看戲,有男生嬉皮笑臉地走過來準備勸架,可惜還沒走近,班長同誌又一下子坐回座位,讓他們一點發揮的餘地都沒有,隻能暗暗佩服班長果然是班長,收放自如。

劉世洋坐下來氣憤地斜瞪葉修,葉修隻不理他,趴在桌上眼睛緊緊盯著模擬卷。

雖然葉修如此不識好歹,劉世洋還是很有責任感地忍了下來,誰讓他是班長呢,該犧牲的時候還是要犧牲一下,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而且劉世洋也相信,以他的交際能力,就是百煉鋼也能化為繞指柔。

這點小小的波瀾並沒有給悶熱的夏天帶來本質上的改變,依舊沉悶壓抑,煎熬難耐。葉修雖然後來再沒有跟劉世洋吵過,卻也沒有像劉世洋預料的那樣成為要好的朋友,兩個人半熱不冷地同桌了一年,不像同學,倒像同事。

葉修在報誌願時毫不猶豫地填了個老遠的學校,他爸媽自然不肯,要他留在本省,想要就近照顧,葉修不同意,爭執之下最後折中報了鄰省。

那是一個遙遠的地方,隔著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和無限延伸的黑色車軌。他這隻風箏終於可以高飛。葉修決定與過去做一個告別,破天荒參加了高考後的同學聚會,他放縱自己做一個麥霸,跌破了所有同學的眼鏡。他拿著話筒對著屏幕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班長同誌忍無可忍對他說道:“葉修,我們來合唱一首吧。”

葉修果然如班長同誌所願把話筒扔到一邊下了場,順帶白了他一眼。班長同誌笑得無奈又惆悵。

那個秋天,葉修離家去上大學。他爸爸與他一起,不顧他的反對。

那是很大的校園,校園裏熙熙攘攘來來往往都是拖著行李的新生,有著跟他一樣的青澀麵孔。陌生而新鮮的感覺令葉修全身戰栗。

“我要一個全新的開始。”葉修看著他們,心裏暗暗發誓。

他爸爸幫著他收拾整理一番,和他一起去見了輔導員,並對輔導員說明了葉修的情況,他低聲說:“這孩子還請老師多多照顧。”

“應該的。”年輕的女教師抬了抬眼鏡,親切地說道。

他爸爸這才離開。

他站在站台看著火車窗內他爸爸有條不紊地整理行李,然後轉過頭衝他揮揮手叫他回去,一頭黑發中夾雜著幾抹灰白,像秋天賴在樹上不願落下的枯葉。

葉修慢慢抬起手朝他爸爸揮了揮,轉身沒入人群。

輔導員找了個時間把葉修叫到辦公室,她說:“葉修,你有時間可以去我們學校的心理谘詢中心坐坐……”

輔導員穿一套紫色的西裝裙,一條馬尾辮恰好過肩,莊重又不失親切,葉修看著她不卑不亢說道:“老師,我沒病。”

“我不是說你有病……”女教師頓了頓,又婉轉地說道,“我隻是告訴你這個信息。我們學校的心理專業是聞名全國的,心理谘詢中心也有很好的口碑,而且對我們學校的學生是完全義務的……”

“我沒有病!”葉修突然吼出聲來,把年輕的教師嚇了一跳,她工作這幾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開學第一天就跟她叫板的學生。

“好的,你沒有病。”女教師伸出雙手示意性下按,“因為曆來新生入學都會有些不適應,如果你遇到了什麼麻煩,盡管來找我。”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