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年的朝夕相處,趙政自然對吟月了如指掌。刻苦的訓練讓趙政能根據呼吸判斷出人所處的狀態。
“唉…”一聲長歎,趙政何嚐不知吟月是刻意不想麵對他,從而躺在床上裝睡。
但,即便吟月會恨他,他亦無悔,隻求將她留在身邊,能夠日夜相伴。
無奈轉身,黯然離去。
看著白色暗龍紋的背影,吟月突覺當年那個六歲的孩子如今已長大了不少。原先瘦小的肩膀如今已長開,變得日益寬闊。
這寬闊的肩膀以後將壓上一國的負擔,甚至更多。思及此,吟月頓覺喉間一堵,一股道不明的情緒油然而生。
幾日後,禁不住趙政的苦苦哀求,吟月答應留下來幫他分析朝政,這一留便是三年。
三年裏吟月在宮中的位置很微妙也很尷尬。既非正宮娘娘也非尋常宮婢,獨占一宮卻無人伺候,明明不是太傅,而太子政待她卻比對任何太傅都尊敬。
三年時光一恍而過。這日,近三年不曾見過的趙姬突然造訪。
看著眼前母儀天下的皇後,吟月不由感歎人靠衣裝。
雲鬢花顏,大紅鳳袍,步搖微顫,舉止端莊。有誰能想到眼前這容比花嬌的女子三年前曾亡命奔逃於別國,有誰能想到眼前這言語得體的女子曾是天下第一樓--天情樓的鴇母。
“政兒並不喜歡我這個母親。”年近三十的婦人,聲音依然同少女般晶亮。
吟月並不作答,隻是含笑看著眼前的女人。歲月幾乎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年近三十,卻沒有常人所擔心的歲月問題。不愧是使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寵妃。絕色到底不同於庸脂俗粉。
“陛下的子嗣在日益增多。雖然現在政兒是太子,可在這後宮之中有什麼事會是絕對確定的呢?後宮自古都是兵不血刃之地。
朝堂分勢,黨羽之爭,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要了政兒的性命。”
“那又如何?”
“隻有在政兒尤是太子時讓他順利繼位,如此,才能保障政兒的性命與儲君的位子。”
“陛下現在正值壯年,又怎會輕易讓出皇位?”
“陛下雖值壯年,但常年溺於女色,耽於淫樂,身體早已被掏空,如同朽木,一碰即折。”
“我明白了。”吟月遞予趙姬一青色長頸瓷瓶,
“隻要接觸到傷口,便會立即融於血肉。三次即重病,藥石無靈。”
那瓷瓶中是吟月來到秦國後研製出的□□——妍。
妍遇血即溶,並隨著血液流經全身,穿透髒器。不出一月,中毒者便會死於器官衰竭。
達到此行目的,趙姬轉身將出,行至門口,吟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為什麼?他是你丈夫!”
“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任何利益當前,每個母親都會選擇孩子而拋棄其它。縱然陛下是我的丈夫,能給我寵冠後宮的殊榮,但他終究是個會把我推出去充做擋箭牌的人。以色事君者,色衰而愛馳。若日後,我容顏凋殘,必然沒有如今的風光。既無法掌握未來,不如將一切就此斬斷。”
打開宮門,趙姬迎日而出。溫暖的陽光灑進殿內各個角落,吟月卻仍舊感到一陣陣惡寒。自古後宮都是沒有硝煙的戰場,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流湧動。一朝一夕間,枕邊人就有可能成為奪人性命的劊子手。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幾日後,秦王病危。
一月後,秦國舉國皆悲。滿城的白色刺人眼球。
先王子楚的葬禮上,已成為太後的趙姬一身素縞,粉黛不施的跪在靈側淚盈於睫。看著前方那悲痛欲絕的身影,吟月感到渾身發冷,那是麵對死亡都不曾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