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出包王女—』的事情曝光了,就被炒了魷魚什麼的」
「我說啊……」
蓮也握緊了拳頭,把一肚子苦水咽了下去。如果把「別說傻話!那個我老早就集齊了!!」叫出來的話,事態就隻會繼續惡化。
「我不發表意見」
毛布再次深表理解地點點頭。
「挺卑鄙的一個人嘛。很好很好」
蓮也忍不住就火起來了。乾也隻不過是說「矛盾」,這回卻是「卑鄙」了。越來越厲害了。
「是什麼意思啊,我哪裏卑鄙了啊?」
雖然蓮也的聲音很憤慨,但是被無視了。
毛布從座席的夾縫間穿過登上了講壇。
「注意—,看這邊—,所有人就座—」
放學後輕鬆愉快的氣氛,一瞬之間凍結了。
沒有注意到毛布出現的學生們,有的人把剛喝下去的果汁都噴了出來。四處響起了女生的悲鳴。試圖從窗戶逃走的男生被朋友們叫著「這裏是二樓啊!」拉住了學生服被阻止做傻事了。麵對「更級毛布來學校了」這一異常事態,教室陷入了恐慌之中。
等到所有人慌張地就座了之後,毛布說了。
「誒—,雖然第一學期已經過半了—,初次見麵。我是更級毛布」
她坐在講桌上,細細的雙腳晃啊晃的,就隻有腦袋低下來打了個招呼。
「今天呢—,我是來向大家發布『星之令』的—」
咦!?眾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如此的悲鳴。四處響起了悲歎聲。「恐怖的一天終於來了」「天災在人們淡忘它的時候悄然而至……」「我想忘了它,我一直想忘了它的啊!」
蓮也向坐在自己後麵名叫須藤的女生小聲地詢問。
「呐,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吵鬧啊?」
須藤好像因為被蓮也搭話了覺得很吃驚。她用僵硬的聲音,
「在年度末位列前十的排位者,可以向自己班級的所有人發布『星之令』啦」
聽她這麼一說,鬼毛在入學教育的時候確實說過這樣的事。記憶被順藤摸瓜地牽引出來了。蓮也就連輸給毛布的荒木正兒剃了個莫西幹頭出現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喂給我等下!這麼一來,班上所有人不都要頂個莫西幹頭啦!」
「就算真的變成那樣了,也無話可說。再說那也是禦神星的規矩」
須藤好像在說「無能為力」似的搖搖頭。
蓮也看看旁邊,昴正用很嚇人的眼神瞪著毛布。這也無可厚非,對於頭發的甩動非常重要的降星來說,莫西幹頭是生死攸關的。
等到教室裏靜下來了之後,毛布拿腔拿調地咳了一聲。
「那麼,我開始了」
昴向前探出身體。
同學們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蓮也也受到影響,吞了口唾液。
——唰。
毛布從毛毯中伸出了一隻纖細的手。那是一隻沒照過日光的蒼白的手。
在那隻小手中,正握著一台粉色的攜帶遊戲機。
「呃—,諸位客官中可有有『正行的地圖』的人啊。有的話請馬上,與我擦肩通信。拜托了—。把『正行的地圖』賜給得不到現實朋友幫助的家裏蹲吧—」(譯者注:正行的地圖,DQ9中的夢幻地圖之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當——。
很快,一分鍾過去了。
毛布放下了舉著攜帶遊戲機的手,「呼—」地大大歎了口氣,好像是在感歎自己的不幸似的聳聳肩,
「嘁,派不上用場的班級……」
閉嘴你個死宅。
「沒辦法了—。那麼就陪我玩個簡單的遊戲吧—。再說不偶爾玩玩不用電的遊戲的話,整個人都會變成電人了。嗶哩嗶哩—」
怎可能啊白癡!
班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在無言地如此吐槽。蓮也來到這個班級第一次感覺到了一體感。
「那麼首先,大家先簡單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又不大認識你們。一個人一分鍾,順序隨便。想要開始的人就上來—」
教室中再次嘈雜了起來。自我介紹是想要做什麼啊,絕對有什麼陰謀——蓮也聽到了這樣的竊竊私語聲。蓮也也有同感。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摸清敵人的目的。
但是在這個班上,卻有一個有勇無謀的笨蛋。
那是蓮也也很熟的笨蛋。在這種時候,她總是衝鋒在前不顧其餘的。
「等、喂、別上去啊!」
蹬開椅子站起來的人,果然就是那家夥。她也不聽蓮也的勸阻,搖晃著紮成兩束的長發就向前進,全身都暴露在了班上所有人的目光下。
「學號三十八號,舞波昴。十二月三十一日出生。排位者。技能是降星」
「嗯,我認識你。從初三開始就一直同班了」
毛布悠然地揮揮手。
「那麼,就展示一下你的技能吧。我也好久沒看到昴的降星了」
昴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用力點了點頭。
喂,你要在這裏跳舞啊。
蓮也雖然一瞬間想要製止她,但是馬上又回心轉意了。這說不定是不錯的練習。再說了,假降之儀也必須要在很多人麵前跳舞。
昴發出「咻」的一聲吸了口氣。從水手服和裙子的縫隙之間看到的腹部隆起的情況,蓮也就明白她的意識正集中在臍下丹田。嗯,感覺不錯。
她開始輕輕地跳起了,亞那黎的降星。
——很好,狀態不錯。
蓮也在書桌下麵握緊了拳頭。因為是在自己認識的同學麵前跳,昴好像不怎麼緊張,腳步也很幹脆。最為惹人注目的,還是她揮動長發的動作。她的長發滴溜溜地轉著不停地描畫著圓圈,與歌聲節奏一起反射著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
蓮也聽到教室裏有人發出了讚歎聲。平時老是看不起昴的那些家夥,被她的降星迷住了。看到一臉愛困樣子的毛布也瞪大了眼睛,蓮也不禁有點洋洋自得。
星靈附體馬上就要完成了。就在這個時候。
蓮也的視線,和正麵的昴對上了。
蓮也「啊」地嘟噥了一聲。這個狀況以前碰見過。那是在中學二年級的第三學期,自己觀看英語辯論大會的預選的時候。當時蓮也的視線不小心和正在台上長篇大論的瑞貴的視線重合了,到此為止一直在流利地演講著的瑞貴瞬間吃了螺絲。
那天回家的路上,瑞貴火冒三丈。
『為什麼當時不挪開視線!?』
而現在,昴她,
「嗚喵」
腳下絆蒜了。
摔得漂亮。
昴展現了就像是踩到了香蕉皮似的高超的滑倒技巧,高高地抬起右腳摔得四仰八叉。
蓮也也就隻能跟著無語問蒼天了。如果把自己看到了那裙子下麵的用白色和水珠裝飾的什麼說出來的話,因為會被殺掉所以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
教室中充滿了微妙的氣氛,沒有一個人出聲。昴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結束了?」
打破沉默的人是更級毛布。
以此為契機,不知道誰笑噴了出來。哄笑聲很快就形成了連鎖,變成了漩渦充滿了整間教室。
昴忽然支起了上半身,不甘心地緊咬著嘴唇,好像眼淚隨時都回奪眶而出似的。
她慢慢地指著蓮也,
「為、為什麼當時不挪開視線?」
啊啊,昴喲,連你也這麼說啊。
昴用袖口用力擦了擦臉,無視了想要辯解的蓮也站了起來。她一步三晃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下一位,請吧」
毛布若無其事地說。
既然打頭陣的鬧了這麼大個笑話,跟在她後麵的就容易了。到處都有人舉手,從靠近走廊那排的前列開始按順序自我介紹起來。大家都盡量避免出岔子,也不被要求展現特技,也沒人有勇無謀地搞笑,淡而無味地進行著自我介紹。
雖然蓮也也平安無事地結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紹,但是在自我介紹的時候一直盯著昴頭上的發旋。被那樣子嘲笑,太可憐了。敢打頭陣勇氣被承認一下也好的啊。
「嗯。這麼一來所有人都結束了」
估摸著最後的女生坐到座位上了之後,毛布說道,
「那麼。自我介紹隻不過是事先準備。現在開始進入正題了」
上主菜了。
教室內原本還很平穩的氣氛,再次緊張了起來。昴也終於抬起了頭。所有人都注視著毛布,聆聽她的發言。
「現在開始我會用『綽號』稱呼大家。認為那綽號叫的是自己的人在三十秒之內來我這裏。不允許討論。碰對了就算合格。搞錯了或者是重複了就是不合格」
哈啊?
班上所有人的腦袋上都冒出了個?號。什麼?被叫到綽號就過去?
「合格有十人以上就是你們贏了。星之令就饒了你們。不到十人的話……」
毛布的左手,從毛毯裏麵刷地伸出來。
在她的手上,是一台黑亮的電動剪。
打開開關,嗡嗡嗡嗡嗡……的全世界都為之驚恐的振動聲在教室中響了起來。這表演足夠讓全班同學都為之戰栗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腦袋。
「那麼第一個開始咯—。『brush血達摩』」
一上來就是個不知所謂的。
班上眾人都擺出了一副埴輪的表情呆住了。(譯者注:alice
soft的吉祥物(大霧))
「二十秒—。九、八、七、六、五、四、三……」
毛布像是將棋節目裏那樣開始讀起了秒。但是,完全沒人響應。
「好—,時間到—。開始下一個—。『珠圓玉潤bass衝擊月巴—』」
遊戲慢慢進行著。雖然毛布已經叫出了五個如此蛋疼的綽號,但一個人都沒有響應。教室中的動搖擴散開了。蓮也聽到了後排有人說「搞毛啊—這麼做完全不知所謂啊—」的嘀咕聲。是那個穿了押忍T恤的。順便一提那家夥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最近開始玩貝斯了」日西了起來。
——意外地,很深奧啊。
蓮也理解了這個遊戲的意義。這不就是在尋求「了解真實的自己」嘛。仔細想想,綽號這種東西能夠確確實實地表現出那個人的特征。
就這樣,已經被叫出了三十七個綽號了。在這個時間點上有九人合格。因為這個班級去掉毛布和瑞貴的話總共有三十八人——也就是說最後的綽號是否能出現合格者,關乎到全班的命運,不,是關乎到發運。
蓮也也好昴也好,都還沒有合格。
「那麼,我就念出最後一個綽號了」
見證奇跡的時刻就要來到了。仔細地斟酌那是不是自己的綽號……,不,說不定反而靠直覺來判斷更好。越考慮就越會陷入死胡同裏,不過但是,
「白,偶爾是水珠」
嗬。
蓮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右邊鄰桌。其他的人也都一樣,齊刷刷地望向了蓮也同樣看著的人。
在七十四顆眼珠的強勢圍觀下,舞波昴的嘴巴一張一合的,雖然現在都已經晚了,她還是用雙手死命地壓著裙子。在比西紅柿還要紅的臉頰上,浮現出了文字。左臉頰上麵是『我都已經』。從這邊雖然看不到右臉頰不過應該是『嫁不出去了』吧。
「白,偶爾是水珠,有沒有啊—」
「啊、啊、嗚、啊嗚、啊嗚啊嗚」
「有沒有啊—。白,偶爾是水珠。都高中生了,還是水珠—」
「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成了拷問表演了。
水珠,啊嗚,水珠,呀,這種不知所謂的應對持續著。沒這麼一個來回,昴都要抱著腦袋左右地搖。時間都已經過了三十秒了。好像毛布是個抖S啊。
現在如果昴不自告奮勇的話,班上所有人都會變成莫西幹頭了。但是如果有人敢出頭的話,那人因為心理創傷就算明天開始變成家裏蹲也不奇怪。不管選哪邊都是地獄啊。
——沒錯沒錯,別以為能夠事事順心!
蓮也捏緊了拳頭,“咚!”的一聲敲在了桌子上。
兩人之間的應答戛然而止,毛布和昴都看向了蓮也這邊。蓮也明白班上所有人的視線都刺在了自己的背上。
蓮也緩緩拉開椅子站了起來。他大步流星,前進到了毛布的麵前。
「噗噗—。不合格—。莫西幹決定—」
毛布的嘴唇縮成了章魚一樣的「O」形,如此宣告。在蓮也的背後響起了如潮的噓聲。「香香背男這笨蛋!」「你怎麼想的啊!」「向我的發型道歉!」
「不不不你們搞錯了。我沒有錯」
蓮也氣沉丹田,揚聲道。
「『白,偶爾是水珠』,說的就是我」
蓮也的視線一角瞥到,昴驚呆了,張大了嘴巴。
「你睡傻了?你的哪裏是那副樣子的啊」
被一個從年頭睡到年尾的家夥說「睡傻了」,讓人非常地惱火。
「既然你非要這麼說,那就拿出證據來。證—據」
「噢噢。現在就讓你看」
蓮也閉上眼睛,下定了決心。
把手放在皮帶上。打開褲帶扣。拉下了拉鏈——把褲子一把拉下去。
「呀!」
女生的尖叫聲衝天而起。
毛布瞪圓了眼睛,凝視著蓮也的下半身。
全班的所有人,同樣都凝視著那個挖了個洞似的露出來的部位。
拉下褲子,露出來的那個是……………………………………………………………………,
白色底的,藍色水珠花紋的,四角褲。
「怎麼樣」
蓮也雙手叉腰仰天看著天花板,用低沉的聲音說。他一臉若無其事,也不像是在展示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但卻有點在意而平靜不了。
毛布雖然沉默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這麼一來,我被將了一軍了」
噢噢,教室中喧鬧了起來。
「連動蓮也正確。因為這麼一來就正好十個人……嘁,算你們贏了」
喧鬧聲瞬間變成了歡呼聲。班中半數以上的人紛紛蹬開椅子站了起來,奔向蓮也的身邊。
蓮也一邊係著褲腰帶,苦笑著回應他們。雖然自己老是被誤解,但是這麼一來多少挽回了一點了吧。
「謝謝你!爺們霸氣啊。『白,偶爾是水珠』!」
「至今為止我們都太對不起你了。『白,偶爾是水珠』君,我現在對你刮目相看了」
「能讓前十的排位者吃癟真是下克上啊,『白,偶爾是水珠』!」
……5555。現在我一點兒都不高興。
「今天,我就先到此為止了—」
在歡呼聲告一段落的時候,毛布出聲了。
「但是啊小子,你別以為那是靠你自己的力量。你可別忘記這全都是靠那條水珠四角褲性能的功勞!」
聽不懂你在說神馬耶—。
毛布「咕—」地鼓起了腮幫子。
「切。無聊—。果然學校什麼的才不該來呢」
「不過,你不是也挺高興的嗎」
「算是吧。我倒也不討厭這種裝瘋賣傻的活動—。上課什麼的就完全不行了。看著鬼毛那張臉聽她念將近一小時的佛什麼的,我怎麼可能受得了」
「這樣啊。老娘上課有著麼無聊啊」
「完全不行—。如果把現代國語的教科書換成二次元dreams文庫的小說的話我倒會考慮一下來上學——呼喵?」(譯注:工口輕小說文庫)
毛布的脖子向後一折似的彎曲,看著正上方。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吾等的班主任?名喚毛利的鬼毛女史的嘴唇顫抖著,威風凜凜地站在毛布身後低頭瞅著她。
「哇噢」
「哇噢唔」
就在兩人嘀咕了一句的瞬間,毛布發揮出了動如小強般的驚人速度妄圖逃跑。但是鬼毛的反應也很快。她在毛布剛剛用力蹬踏地板的時候就伸出了左腳擋住了她的去路,用一隻右手就攔腰抱起了手腳在胡亂揮舞著的毛布。
「那麼那個念佛,老娘就花上個不止一小時的時間好好念給你聽吧。今天一天要不要把你之前翹掉的部分全都補回來呢?」
咿—不要啊—救命啊—綁架啦,鬼毛腋下夾著大吵大鬧的毛布,離開了。
蓮也歎了口氣,總覺得特別費神。
回頭一看,昴的人也好書包也好都沒影兒了。雖然免於被強勢圍觀,但覺得羞憤難當還是一樣的。現在這時候應該回到家裏,抱著玩偶服大哭一場——
不,那玩偶服,已經沒有了。
自己親手把它燒掉了。
「哈哈……」
蓮也發出幹笑聲的同時,又歎了口氣。
如果說,至少修行能夠讓她忘記這寂寞就好了,蓮也如是想。
蓮也蹣跚地踩著路燈投下的長長倒影,走在探望瑞貴歸來的路上。
晃蕩著隻裝了一盒杯麵的,寒酸的便利店塑料袋。
因為教練被炒了,蓮也不得不比以往更加勒緊褲腰帶。那一百萬円也非得還給那隻熊貓不可,還有也一定要找到兼職。搞了半天,對於自己被炒了這件事,蓮也能感覺到的也就隻能是深深的疲勞。
「不過,這也沒辦法啊……」
蓮也抬起了頭,悠悠的呢喃溶進了落日餘暉中。
當蓮也的視線再次回到地麵時,在通往宿舍路上的拐角處,一張來到禦神星之後為數不多的熟麵孔正背負著夕陽。
「喲。怎麼啦,乾」
平時都是對方先搭話的,但今天的乾卻隻是無言地佇立著。平時都是一臉輕浮地發出溫和的笑聲,今天的卻完全麵無表情。
「我都聽說了連動。你為了掩護昴,豁出去了嘛」
「我才不是在掩護那家夥咧—。話說,麻煩你別提那檔子事……」
蓮也無奈地大搖其頭。那糗事瞬間就家喻戶曉了,在放學的路上也好幾次被人指著「白,偶爾是水珠」地小聲嘀咕著。真會這樣的話說不定香香背男那個還正經一點。
乾走了過來。
因為他比蓮也還高了一個頭,一走近自然而然就成了俯視蓮也的視線。
「你的行動,至今為止都沒有超出我的預期。把玩偶服燒了也在我的預料之內。因為寬以律己,嚴以待人的人並不稀奇」
「……哼」
蓮也哼了一聲算是作答。
而在他的內心,卻驚訝於乾那句與平常不同的辛辣語句。
「但是,這次這件事完全就是出乎意料的了。你就算自己丟臉也要幫助昴。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
「幹嘛啦,這麼突然。你不也是發揮著『愛』幫助別人的嘛」
「沒錯。驅使我行動的是『愛』。那麼驅使你的是什麼?是對昴的愛嗎?」
「不是。我還是有喜歡的女孩子的。至少這不是愛」
「那麼是什麼?回答我連動」
乾嚴肅的語氣讓蓮也有點畏縮。
舔了舔幹涉的嘴唇,
「……天曉得。我自己都不大明白。隻不過,我不想讓真心向著什麼而努力的人,被那種事情絆倒罷了。和師徒情誼什麼的無關,隻是希望她能好好努力。僅此而已」
蓮也別開了乾的視線,如此回答。
乾沒有挪開視線。他就像是在檢視蓮也的發言有幾分是真心話似的凝視著他的臉。
「連動。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這回又怎麼啦」
「把我的雷涅西庫爾,摘下來吧」
蓮也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乾的臉。
還是麵無表情。
但是,伸出來的右手手指正在顫抖。
蓮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子的乾暗鳴。
「怎麼回事啊。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不用管了。拜托了」
蓮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蓮也撚住了雷涅西庫爾,又看了一眼乾的表情,一口氣把它拔了下來。
「……摘下來了」
乾一言不發地凝視著蓮也的臉。在他的額頭浮現出了汗珠。
整整一分鍾。在持續了好一陣子好像腐海女王的漫畫裏會出現的那種「互相凝視的兩名基佬」場麵之後,乾算是放心地歎了口氣。
「已經夠了。謝謝你啊,吾友」
重新戴上戒指之後,乾露出了一如往常的,但卻有點疲勞的微笑。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至少也把理由告訴我吧」
「天曉得?比起這個,有可愛的客人正等著你喲」
乾把蓮也推向了轉角,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離開了。那飄飄然的樣子,已經恢複了平常的乾暗鳴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蓮也呆呆地目送前的背影遠去之後,視線轉向前方。
「啊」
蓮也情不自禁地發出聲音。
身穿製服的昴,正靠在宿舍的門前。
垂在左右的亮麗黑發微微搖動著,在純淨透明的橙色中閃閃發亮。蓮也就想了,真的好漂亮啊。心裏又在想著「能保住那頭頭發真的太好了」這種無聊的事。
昴的臉蛋通紅通紅的,還在不停地摩擦著大腿,一副心事不寧的樣子。等蓮也走近她的時候,他就更不安了。
胸前還抱著什麼東西。
那是用透明膠帶粘起來的,腐海流的特訓筆記。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昴抬頭看著蓮也,輕聲細語地說。
「現在我的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師父是把母親大人的遺物燒掉的壞人。但是,師父又幫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是,我隻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所以,所以我就來找師父了。但是,我還是不知道。就算是這樣子麵對麵,就隻有臉頰好熱好熱的感覺……!」
最後的幾句話,幾乎就帶著哭腔了。
「呃,這種事情就算問我也——」
蓮也正想說下去的時候。
他突然「噗」的一聲,就要笑噴了。
「笑、笑什麼啊?」
昴抓住蓮也的肩膀搖了搖。
昴把臉靠近了,蓮也就不行了。忍不住了。蓮也抱住肚子,放聲大笑,笑聲連宿舍裏都聽得見。
因為啊,答案不都寫在臉上了嘛。
就在跟夕陽似的通紅的臉上。用鬥大的字。
『我想要』。
『和好呀』。
昴不解地問著「怎麼了?」「怎麼了?」,滿臉怨恨地盯著笑個不停的蓮也看。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表情才放輕鬆了,眼神也柔和了下來。
「那個,師父」
「幹嘛啊,笨蛋徒弟」
蓮也笑得眼淚水都流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師父能夠,把我鍛煉得更強嗎?鍛煉到就算沒有母親大人的亞那黎也很強的程度。還有還有,能夠鍛煉得比誰都強嗎?」
「那當然」
蓮也向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不然的話,和好不是沒意義了嘛」
昴的臉頰因為笑容而綻放。
她拿著筆記本擺出了萬歲的姿勢,用響亮的聲音,
「嗯,師父!」
接下來的日子裏,昴變了。
至今為止「母親大人的降星」都是絕對的準則,而現在她開始用自己的頭腦好好思考了。盡管以前說多少次「別太用力」都改不了,但現在就有了顯著改善。昴已經發現就算不勉為其難學著母親的樣子,隻要自己能夠竭盡所能去做就可以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拜燒掉玩偶服所賜,但是昴已經從母親的「咒縛」中解放出來了。
昴一點一點地消化著更加艱難的修行。她顯露出了超乎蓮也想象的吸收力和應用力,降星的精度也漸漸提高著。
這對於教導昴的蓮也來說「承蒙老天保佑」的每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五月三十一日。放學之後。晴。假降之儀前一天。
作為特訓的結尾蓮也所選擇的,是『絕唱!川下選手權』。那是一邊唱著熱血係動畫的主題歌,一邊在河流中的浮木上往返跳躍的訓練。當年女王讓蓮也來做的時候蓮也難為情得不行,但是這作為降星的練習想必很有效果。因為這個訓練呼吸、節奏、平衡,三大要素缺一不可。(譯者注:捏他自1984年的美國電影《Up
the
Creek》,中文譯名《泡妞王子》)
當然對於昴來說,是一邊唱著降星用的歌一邊跳來跳去。
「準備好了嗎?要開始囉」
夕陽照在昴的臉上,她點了點頭。
「五分鍾以內,三十五次往返。這如果做不到的話就取消明天的出場。到時候我就和你一起去你爺爺麵前下跪去。順便把乾也帶上」
「沒問題」
昴靜靜地閉上眼睛。
「這種事情,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她左手上的雷涅西庫爾開始散發出了光芒。是安穩的櫻花色。
以昴為中心,充滿了溫暖的風。河畔的花花草草隨風輕擺,在河麵上波紋靜靜地擴散開來。河邊正在釣蝦虎魚的小學生驚呆了,釣竿落入了水中。
昴睜開了眼睛。
白皙的喉嚨微微震動,動人的歌聲在河口緩緩地流淌。
?啊喵啊喵啊喵喵
啊喵啊喵喵
?伸出手來 亞那黎喵
伸出腳來 亞那黎喵
?再把翅膀伸出來
再把喙兒伸出來
最後再把小尾巴
也露出來喵
昴的長發描畫出了溫婉的弧線。她的雙手像是翅膀一般地張開翩翩起舞,兩束秀發滴溜溜地轉著,平穩的歌聲滲入了空氣中。
昴的頭上櫻花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如同流星一般落在了雷涅西庫爾之上。她的全身包裹在了光芒之中,長發也染上了鮮豔的櫻色。星靈附體完成了。
昴蹬向混凝土路麵躍上了浮木,一邊輕快地唱著歌,一邊不停地向著下一根浮木上跳去。在水流看起來幾乎靜止不動的河口,在寬約二十五米的河麵上漂浮著的十五根浮木上,昴踩著如同花瓣飛舞的步伐往返著。
「厲害……」
步伐不但很快,河麵上還幾乎沒有波紋。如果讓蓮也自己來的話雖然也能達到那水平,但肯定不會做得那麼出色的吧。
蓮也的目光落在了秒表上。時間就隻經過了四分幾秒,但昴已經開始了最後一個往返了。
昴在最後一根浮木上躍起,落在了河岸的斜坡上。
「師、師父,時間是?」
隔了一會兒,
「贏了,瑞貴了」
「誒?」
「瑞貴的最快紀錄是,四分二十秒。你的記錄是……四分十七秒」
蓮也拍了拍呆站在原地的昴的肩膀,
「合格了!毫無疑問地!」
「……好耶——!」
昴的喜悅爆發了。扔下釣魚竿不管的小孩子們都聚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嚷嚷著「大姐姐你好厲害呀!」。好像馬上把昴拋起來似的。
「幹得不錯嘛」
蓮也打心底裏這麼認為。尤其厲害的一點是,現在昴的呼吸完全沒有紊亂。這麼一來,跳降星之舞的時候也就應該不會上氣不接下氣了。
「呐,師父,你看你看」
被小孩子們放了之後,昴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興致前所未有地高。
「快看,是香香背男!」
「咦?」
「香香背男。看,就是那裏」
在昴手指的方向,夜空中的第一顆星星正在閃耀著光芒。確實,啟明星這個名字就指的是金星。(譯者注:清晨出現時金星被稱為啟明星,傍晚出現時被稱為長庚星)
「那顆星星,就是香香背男嗎?」
「沒錯。那顆星星,就是母親大人最喜歡的星星」
蓮也忽然想到。
「那顆星星命名這麼明亮這麼美麗,為什麼會被大家嫌棄呢」
「那個,就是和火俱津姬爭鬥的理由了」
「那個火俱津姬,就是瑞貴降星成功的那個很厲害的星靈?」
昴用毛巾擦著汗,點了點頭。
「火俱津姬是天狼星的女兒,也是香香背男的勁敵。所以說,她聽說香香背男放棄戰鬥之後非常氣憤。就硬逼著香香背男要決一死戰」
「……那之後,怎麼樣了」
「香香背男直到最後都沒有抵抗。火俱津姬斬下了他的頭顱拋上天空,曝屍天下。明明有力量卻不戰鬥,這種行為在禦神星被厭惡得不行。所以說這則星話也被同情地寫作『得不到戰鬥的火俱津姬』」
這下終於水落石出了。
那個時候,在排位者們的眼中,是把自己看成了禁忌的「香香背男」了吧。
「但是呢,母親大人的意見稍微有點不一樣。失去了重要的人和朋友的香香背男,肯定覺得很寂寞的吧。如果說就算一個人也好,隻要有人陪在香香背男身邊的話,他的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呢。母親大人她常常是這麼說的,如果遇到了『孤身一人的香香背男』的話,要好好陪在他的身邊——之類的話」
蓮也就覺得心頭一緊。
感覺就想要放聲嘶吼一樣,就想要抓撓全省上下一樣,蓮也的心情就是如此。說不定是自己把香香背男的形象與自己重合了而已。昴母親的話,就好像是傳達到了自己的心中一樣……有點羞赧,有點害臊,但又有點高興。
昴抬頭望著香香背男。
「我啊,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夢想。總有一天要成功降星香香背男——要讓在星海中的母親大人,看到那一幕」
蓮也在她的身邊,也在抬頭仰望著同一顆星星。
「為了實現夢想,明天是第一步呢」
小學生們把戰利品裝進水桶裏踩著腳踏車離開了。豆腐店的喇叭在空中回響,附近的家中飄來了咖喱的香味。也聽到了重播電視劇的片尾曲。
香香背男俯視著芸芸眾生。
決戰,終於就在明天了。
蓮也一方麵在鍛煉昴,另一方麵還有一件事有點在意。
那就是瑞貴的病況。
蓮也原本就是為了探望瑞貴而來禦神星的,不可能不在意,也每天不落地去醫院探望。就算隻能看著沉睡中的瑞貴也一樣。
聽主治醫生的說法,病況還是依舊如此沒有變化。雖然一般來說光是昏睡了這麼久身體就該衰弱了,但隻有在瑞貴身上沒有發生這種事。皮膚也很光滑氣色也很好,在旁邊看著還真以為她其實是睡著了。
那個火俱津派的人,還是老樣子聚在中庭裏每天都為瑞貴祈禱。蓮也每出入病房一次,他們好像就要和醫院方麵爭論一次。
而勸住他們的人,就是那個舞波刀。
刀並不是昴的親生哥哥,而是遠房表兄妹。刀那原來擔任教團幹部的父親因為挪用公款蹲了班房,他的母親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說「至少隻有孩子也好」把刀送到本家來做養子。從那時開始刀漸漸展露了頭角,畢業時的排位是第三名。作為精英中的精英,聽說好像還有將他推薦到星柱的直屬組織「星柱的北鬥」去的意思。但因為這回刀替瑞貴偷偷帶出了降星的秘本而被舞波家怪罪,至今為止付出的辛勞都付諸東流了。
聽說了醫院的事件的昴,好像挺寂寞的。雖然不是親生兄妹,但是她說不定覺得是瑞貴把自己的兄長搶走了。
在被稱為星話的禦神星的傳說中,火俱津姬從死到死而複生的事件正好是90天。因為瑞貴是在三月三日昏睡的——90天後就是六月一日。也就是說,與「假降之儀」當天重合了。
她真的會複活嗎。
當然,如果瑞貴醒了的話,就沒有比這更讓蓮也高興的了。
然而,這也就是說——瑞貴不就成了「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