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爹正待開口解釋,卻聽得“叮咚”之聲,瞽叟琴音已起,瞽叟每每全身如同趴在琴上,似乎又是用那雙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的雙眼,在琴身上尋找著什麼。雖然隻發出三兩聲,卻讓人仿佛身入平湖。琴音則為滴水,落入如鏡湖水,漣漪一生,四散而擴。隨後細雨靡落,千珠萬點,湖麵遍生漣漪。層層疊疊,相交相融。
琴聲忽而轉高,生出微婉之情,灑落之韻。抑揚頓挫間轉圜曲行,或擊玉敲金,或瓦釜雷鳴。片刻後土地廟外的六棵梧桐樹,樹葉竟也隨著琴音沙沙作響,附和其聲。
不知那提出以劍換人之人,是否也被琴音吸引,竟然自琴響後便沒在開口。這一曲轉換奇多,既有鶴鳴九皋,又有龍鳴獅吼,時而鴞啼鬼嘯,時而林籟泉韻。李老爹早已聽得如癡如醉,心頭所想,腦中所思,意中所念,全都隨著琴聲變化。
“好了,醒來吧!”瞽叟的聲音將李老爹從半夢半醒之間拉回了現實。月光如洗,繁星點點,李老爹回過神來,第一眼看見的竟然是將邪泓淩伏在琴案之上。而瞽叟已經將那壇“鬥珠置觥”的泥封打開,將酒壇湊在鼻子下眯起雙眼,萬分沉醉的聞著酒香。
“她不過是腦子受了幻術衝擊,暫時昏迷過去,沒什麼大礙,日後是否有遺留病症卻是難說。那妖女雖然被我琴音所困,卻沒想到,她身上竟然帶著千幻樓‘同林鳥’。那‘同林鳥’一飛,那妖女殺與不殺已經沒有區別,我便也沒在為難她,放她走了。”瞽叟這番話說得輕鬆之極,猶自深深地吸氣,將那彌撒出的酒香盡數吸取,生怕漏了絲毫。
李老爹聽得如同五雷轟頂,相識十年,竟不知道這瞽叟隱藏如此之深。以自己的功力,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其催眠。而且瞽叟還將孫女毫發無損的從那神秘人手中救回,若是想取自己性命,同樣易如反掌觀紋!
“你!你!”李老爹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隻得用不住顫抖的手,指著完全沉醉在美酒中的瞽叟。
“這酒香也能醉人,果然極品!”瞽叟使勁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鬥珠置觥”的泥封重新封好。隨後帶著惋惜地重重歎口氣道:“千幻樓所圖之大,令人咋舌,但是天下之物,並非越是珍貴就越好。而有些東西還是放在它該放的地方,才最有價值。至於鄭家,不過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猶自不知的一群可憐蟲。”
“琴也奏了,酒也到手了。你我緣盡於此,日後好自珍重!”揣好“鬥珠置觥”,挾起“大聖遺音”古琴,瞽叟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寂靜無聲的夜色中悠悠傳來瞽叟的聲音“雖醉猶握手中劍,古道長歌漫無邊。莫歎金閣耀目輝,唯因不見骸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