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自回家的路上,母親打來電話,她把家裏的電話設置的來電鈴聲是《常回家看看》,每當熟悉的“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是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鈴聲響起,她就知道這是家裏打來的電話。
蘇勁掛斷,再回撥過去,這樣可以給家裏省電話費。
“媽,怎麼想給我打電話啊,我還準備明天給你和爸寄一箱子吃的。”蘇勁笑著說,用河南話和媽媽親昵著。
“打電話給你也沒啥事,你別老往家裏寄東西了,你自己留著吃,要真想孝順我們你還不如折成錢寄給我,我們吃也是糟蹋東西。”媽媽樸實地說。
蘇勁笑著無奈地搖搖頭說:“媽,看你說的,什麼糟蹋不糟蹋的,你和我爸平時幹活那麼累,寄點吃的給你們補補身子。”
“你寄的那些好東西,我和你爸也都不舍得吃,你爸都拿到鎮上小超市換煙了。”媽媽說漏了嘴,站在一旁的爸爸小聲責備著。
“媽,你讓我爸少抽點煙,他胃不好,我寄的奶粉蜂蜜維生素片都是對胃好的,怎麼能拿去換煙抽呢!這樣我可真生氣了。”蘇勁有些覺得好心白費了的失落感。
“勁,媽知道了,媽會勸你爸的,是這樣,媽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這事……”媽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蘇勁忙答應說:“媽,有事你就說,自己女兒,有什麼不好說的。”
“我……這事……唉呀,讓你爸跟你說吧。”媽媽把電話塞給了爸爸。
“喂,丫頭啊,你別信你媽的話,爸沒把你的東西換煙,我在戒煙。事是這麼個事,有兩件事,一是你大哥也都快三十歲了,你看我們村就你大哥一個人沒娶上媳婦了,前兩天隔壁雲嬸給你哥介紹個對象,過幾天對象要上門看看了,你說家裏總得粉刷粉刷,你大哥還得打扮一下買套西裝,再者還要包紅包,少不了得萬把塊錢。咱家大棚又賠了,你看你要是工資發了,你就多寄一點回來,幫你大哥把嫂子給娶回來。”爸爸說了一大堆的話,聽得出來,向女兒張口要錢,他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蘇勁聽了,遲疑了兩秒,想到工資卡上還存有十多萬塊錢,是工作這三年來省吃儉用存下來的,計劃著要給大哥準備婚禮,還有小妹的大學費用。她沒再猶豫,既然爸爸開口了,做女兒的就是別說自己有存款了,就是沒也要借都要借來給父母。
“爸,既然大哥是要給我娶嫂子,那這是好事呀,明天我就給家裏寄一萬五,不夠的話,再給我打電話,行嗎?”蘇勁問。
對於蘇勁說彙錢一萬五爸爸很滿意,笑逐顏開地一拍大腿說:“我就跟你媽說你肯定願意的,咱家現在就你掙錢最多,你一月掙得抵我們全家一年收入,到底沒白供你念大學。丫頭,還有件事,蘇勤高考誌願填了,學校也是北京,過兩天我讓她去北京找你,好在北京也玩幾天,見見世麵,你和小張商量一下中不中。”
蘇勁聽到爸爸說妹妹蘇勤填的是北京的大學,她有些懵了,之前高考分數下來的時候她就對蘇勤說了,要是在填鄭州所在的大學,那還能上一個好的一本學校,要是來北京,可能就勉強上二本了。
“爸,怎麼妹就不聽我話呢,放著一本大學不上,非要來北京做什麼,北京壓力多大啊,也該和我商量一下啊。”蘇勁有些埋怨父母的執拗。
“丫頭,你不也是在北京上的大學,不也混的不錯嘛,你妹妹就是以你為榜樣才非要去北京念書的,你也能多照顧照顧她,等明年你要是結婚了,那你妹妹不就能住你家了,那樣連住宿費生活費不也省了。”爸爸覺得自己的打算是很科學的。
蘇勁看著路邊人來人往的車輛,有種眼前發黑的感覺。
父母哪裏能看到她在北京獨自挑起大梁的艱辛呢,這些,她又怎麼忍心對農村裏滿懷希冀期待著她美好未來的家人訴說呢。
“好,爸,那蘇勤要來北京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去火車站接她。”蘇勁說著,又和父母寒暄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她有些有氣無力,她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又重了起來。
看來以後要申請多加班了,爭取多掙一些錢,她強烈的自尊心告訴她,她必須讓自己腦子裏的弦繃緊起來,她要像一個陀螺一樣不停地轉動,隻有這樣,她才可以讓家人幸福踏實。
隻是她忘了,該為自己想想了。
一想到妹妹蘇勤要來北京念書,她擔憂了起來,因為父母一直都以為她是住在張赫名的家裏的,和張赫名的父母也就是未來的公婆相處的非常融洽,要是蘇勤來了,看到姐姐住在那樣的簡陋出租屋裏,甚至知道姐姐壓根就沒在張赫名父母的生活中出現過,該是怎樣的心酸。
她回到出租房裏,坐在床邊,好久都沒有動,就這樣發著呆,盡管電腦裏還有一大堆報表要做,她還是提不起精神來。
如果蘇勤來了,那不就是她在父母麵前構建的美好謊言都不攻自破了。
想到這裏,她告訴自己,必須,必須要在蘇勤來北京之前,住進張赫名的家裏!寧可拚一次,也不能讓自己的家人平添傷感。
一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這個跳出龍門的女兒身上,她一直都是父母的驕傲,也是這個家最有力的支柱,她不能在父母的心目中垮下,她依然要是那個讓父母最放心最引以為傲的女兒。
她靠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她開始盤算要怎樣在短時間內,走入張家大門,名正言順。
首先,她必須要認識張赫名的父母。認識之後,必須要取得張赫名父母的好感。最後,若取不到好感,也要讓他父母意識到,生米已成熟飯,這個兒媳婦是已成定局,隻好默認。
要怎樣以一個最好的姿態出現在張赫名父母的麵前呢,而且要不高調也不低調還要盡量取得對方的好感,最好是出其不意,包括張赫名也不能事先告知。
晚上和張赫名打電話,卻聽到了一個年輕女孩爽朗的笑聲,那聲音讓隔著電話這一頭的蘇勁耳膜很不舒服,她猜到,那個張赫名他爸戰友的女兒卓惠娜又去了他們家。
“赫名,怎麼回事啊,這女孩怎麼老往你家跑啊,我十次和你打電話她有九次在你家,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家室的男人啊,她要不是你老婆怎麼老在你家待著。”蘇勁也不是個笨蛋,張赫名是肯定沒有老婆的,她對他還是知根知底的,她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想看張赫名怎麼解釋,又怎麼對待這個問題。
張赫名躲在衛生間裏打電話,他也沒想到客廳裏的笑聲都隔這麼遠蘇勁都能聽到,他壓低嗓子說:“寶貝你亂說,我百分之百純正的未婚男人啊,惠娜在我家陪我媽看電視呢,她說要向我媽學織毛衣,所以就經常在這裏。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她就像我妹妹一樣。”
蘇勁醋意盎然地說:“妹妹,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我是看出來了,八成你媽是想撮合你們呢,算了,隨你吧,難怪你遲遲都不願把我帶回家,你就是心裏有別人!”
張赫名低柔地說:“小寶貝,別亂想,乖,等我一升上主編我就帶你回家,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對不!”
“你才是醜媳婦,不,你是醜女婿。”蘇勁撒嬌著說,陰霾掃去了不少。
她相信張赫名的忠貞度,畢竟在一起好幾年了,彼此對愛情的觀念還是很一致的,他們都是彼此最初的戀人,都是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付與彼此,他們彼此教會對方成長,教會對方愛,他們的感情在這種相互成長的歲月裏變得深厚、濃重。
蘇勁甚至從未想過一個女人和第二個男人同床共枕會是怎樣的,她的愛情觀很傳統,第一個就是最後一個,隻能是丈夫。
張赫名身上有她沒有的沉穩和理智,她最愛這個男人的一點,就是他能把成熟和單純結合的如此完美。在處世在職場上他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在情感上,他很簡單,很單純,不會和別的女人玩曖昧,他的通訊錄裏,沒有除工作需要外任何女人的號碼。他不和女人閑聊,更多的時間都盡量抽出來陪她,他的心底裏眼裏好似隻有她一個女人,別的女人,都視作無物。
他身邊有多少女人蠢蠢欲動窺視著呢,蘇勁想,應該會有很多,赫名麵對的誘惑要比蘇勁多得多,但他一如既往,不管職位做到什麼程度,他都不應酬,不參加飯局,要麼回家陪父母,要麼就趕到她這裏陪她,擁抱或者依偎,靜靜地度過二人時光。
這樣的專一好男人,蘇勁想自己吃點苦真的是值得的。
蘇勁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卓惠娜,她是女人她懂得沒有幾個二十歲的女孩會天天和一個中年婦女聚在一起商討針織技術,醉翁之意不在酒,女人的心思怎麼不好揣測,隻有男人會假裝糊塗。卓惠娜織的不是毛衣,織的是一張無形的情網,要對張赫名撒開天羅地網。
在地理優勢上,卓惠娜已經是占領了首要的優勢,有兩個優勢,一是卓惠娜是地道的北京姑娘,家境好,和張赫名是門當戶對;二是卓惠娜近水樓台先得月,她已經取得了張赫名母親的喜歡,而她的父親又和張赫名的父親是戰友。
隻是張赫名一再否認自己對卓惠娜會有半點意思,他說卓惠娜不僅長相難看,而且還很早衰,看上去年紀有三十多歲,像個中老年婦女,打扮還很老土,總之和蘇勁比那是差遠了。
這些話讓蘇勁稍稍放了些心。
9月8號那天,蘇勁到了公司才知道外企也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麵——放假。這一天是世界掃盲日,真好,隻要放假,天天做文盲被掃也樂意。全公司的員工都休息一天,上司俞睿建議大家用休息的這一天去圖書館充電。
蘇勁撥通手機,本想告訴張赫名自己今天放假,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出去吃飯,轉念一想,世界掃盲日,在雜誌社上班的張赫名怎麼會放假呢,蘇勁想自己還是單槍匹馬解決溫飽問題吧。
於是發了一條短信給張赫名,告訴他,她今天放假,並順帶撒了一個嬌,赫名啊,世界掃盲節呢,你都不祝我節日快樂。
赫名的短信一會就回複了過來,說:傻丫頭,你又不是文盲,等過賢良淑德節我再陪你過。
真壞。蘇勁回了這兩個字過去,思緒遊走起來,她真的是賢良淑德嗎?
俞思無精打采地端著杯子靠了過來,說:“蘇勁,又和你家張赫名打情罵俏呢。”
蘇勁看了一眼俞思,俞思沒有化妝,臉色很難看,還捂著小腹,憑經驗來看,是大姨媽來了,蘇勁靠到俞思跟前說:“怎麼了,大姨媽來了啊,臉色跟打了臘一樣。”
“我倒想是大姨媽來了……蘇勁,怎麼辦怎麼辦呢,我都……”俞思看了一眼周圍正收拾文件準備撤離的同胞們,把蘇勁拉過一邊,神色慌亂地說:“我都兩月沒來大姨媽了,我會不會是懷孕了。”
“啊——”蘇勁驚訝,瞪大眼睛從上到下打量俞思,目光重點聚集在俞思的肚子上。
“噓……別出聲,文珊那八卦女還沒走呢,讓她聽到就等於廣播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敢告訴馮小春。”俞思脆弱的眼神低低地看著自己的肚子。
“為什麼不敢啊,就算懷上了,那也不是你一個人責任啊。”蘇勁趴在俞思耳邊說。
俞思搖搖頭,咬咬牙,說:“不是啊,他讓我吃藥的,我怕胖就沒敢吃,安全期嗎,我是這麼的相信安全期。
“那咱上醫院去查查啊,正好快十一長假了,婦科醫院都做廣告說迎國慶,婦科大酬賓,絕對優惠,B超也許免費做呢。”蘇勁嘿嘿笑,懷孕也不是壞事啊,有時蘇勁也幻想過要是自己某天一不小心也懷上了,那是不是就能夠奉子成婚呢。
隻是每一次和張赫名情到濃處,他都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避孕套,蘇勁決定,回家就把那些避孕套全紮破。
“我不想去醫院,我想先買試孕紙自己測試一下,看到底中標沒,中了再去醫院。”俞思悄悄說,但蘇勁能感受到俞思因為害怕全身都輕微顫抖著。
“行,中了就去醫院檢查一下,看胎位正常不。”蘇勁說。
“中了我就把它做掉。”俞思咬著嘴唇說,伸手拿起辦公桌上的大衣外套,拉著蘇勁的胳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