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得好!”
“的確如此。總之,傑瑞米在佛羅倫薩居住的那段日子,他對宗教變得相當虔誠。像某些人一樣,走上一條學術性的道路,很喜歡和我討論問題。可以說,那時候的傑瑞米,是一個標準的天主教學者。”
格斯特點了點頭。
“他婚後生活很快樂,並且他非常愛慕他的妻子。然後,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條件下,她拋棄了他,和另一個男人私奔了。說傑瑞米被摧毀了似乎還遠遠不夠,他徹底垮了。他把這一切歸罪於上帝。”
“我知道了。”格斯特回答道。
“傑瑞米覺得上帝背叛了他,他變得……嗯,肯定不能歸為無神論者或不可知論者。相反的,他開始與上帝戰鬥。他開始故意過那種罪惡而又充滿暴力的生活,借此來反抗上帝,實際上,他過這種充滿暴力的生活,是在與另一個高尚的自我鬥爭。他成為一個美術批評家。人一旦成為評論家,就像獲得了某種執照,可以心安理得地超越正常批評的界限,對其他人進行惡意中傷。通常情況下,人們決不會私下裏告訴另一個人,說他的畫就像令人作嘔的垃圾;但是評論家卻認為,直接向別人表明自己的看法是件很平常的事,還認為這是在履行道德上的義務。沒有比評論家再自大的職業了——除了那些內科醫生。”
“您說得對極了,”文森特激動地說,“一事無成的人就去做教師;教師也做不了的,就去做評論家。”
卡比神父笑著說:“對極了,文森特中士。”
“文森特中士還是位懸疑小說家。”格斯特補充道。
“這是真的嗎?我非常喜歡看偵探小說。快告訴我書名。”
“《煉獄中的天使》是他的最新作品。”
“一有空我馬上就去買!”
文森特喃喃地向神父表示感謝。今天,這是他第二次感到困窘。他早該提醒格斯特,讓他不要提起自己那早已流產的寫作事業。
“可以說,”牧師接著說,“傑瑞米是個出色的評論家。他身邊圍繞著那些他認為最墮落、最自私、最殘忍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極端的——酗酒、暴飲暴食、縱欲、斂財、說他人的閑話。他像羅馬皇帝一樣頻繁地舉行宴會,經常在電視上攻擊別人——當然了,是用最風趣的方式。他在《紐約書刊評論》上發表的文章都非常值得一讀。很自然地,他成了紐約備受矚目的公眾人物。”
“你們的關係怎麼樣?”
“因為我代表著上帝的旨意,所以他不會原諒我。我們的關係也就無法繼續下去。”
“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候?”文森特問。
“傑瑞米的妻子是在1974年與人私奔的,那之後不久我們就吵架了。從那之後,我再沒得到他的消息。直到今天早上,當我聽到他的……”
“電話留言?”
牧師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錄音機。“交給警察之前,我自己拷貝了一份。”
他一隻手托住錄音機,按下播放鍵。機器發出“嗶”的一聲,然後:
卡比?卡比!我是傑瑞米。你在嗎?接電話,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的聲音很高,很不自然,而且聲音也很小。
聽著,卡比,我需要你,現在。你得來。地址是南安普敦,沙丘路3001號。你馬上就來。這兒……這兒太恐怖了。帶著十字架、聖經和聖水。我的上帝啊,卡比,他來向我索命了。你聽見了嗎?他來向我索命了!我要認罪,我需要被寬恕,我要告解……看在慈愛的上帝份上,卡比,拿起電話……
他的聲音被切斷了——答錄機裏的磁帶錄滿了。傑瑞米那刺耳的聲音還在這刷著石灰水,空蕩蕩地房間內回響。文森特驚恐地打了個哆嗦。
“好吧,”過了一會兒,格斯特說,“我很想聽聽您對這件事的看法,神父。”
卡比神父神色猙獰地說:“我相信,他預感到詛咒就要降臨到他的身上。”
“是詛咒?還是惡魔?”
卡比不安地移動了一下身體,說:“不論是什麼原因,傑瑞米已經知道他死期將近。他希望在死之前得到寬恕,甚至把它看得比打電話叫警察還重要。你看,傑瑞米他從未放棄信仰。”
“你對犯罪現場的情景熟悉嗎:燒焦的蹄印,死者身上的硫磺色,硫磺和異常高溫的屍體?”
“我知道這些,也很熟悉。”
“你怎麼解釋呢?”
“凶手是個很極端的人。他希望表現出傑瑞米的本性。所以就有了蹄印、硫磺和剩下的那些東西。”卡比神父把錄音機放回口袋,“惡魔一點也不神秘,格斯特先生。他就在我們周圍,我每天都看見他。我有時甚至懷疑,惡魔——無論他以何種形態出現,都喜歡用這種讓人討厭的方式來完成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