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章 第一章(2 / 3)

“因為不那麼做,就會趕不及嘛~”

“我是選擇推薦升學,所以還沒關係,但局長你沒問題嗎?下個禮拜就是考試周囉。你不用準備嗎?”

清水邊說邊來回看了看月曆跟印有作業內容的單子。

“沒問題、沒問題。就我來說到這個階段不管準不準備,對考試的分數都不會有多少影響啦,畢竟我原本就不是要考什麼特別難考的學校嘛。如果隻是要做完的話,其實在下禮拜中間就能搞定了,不過那樣一來肯定會輸給一年級做出的作品。所以我想應該幹脆放手去做,讓作品本身更有氣勢才好,畢竟這是我們最後的大會了,我希望能夠拿出比較像樣的東西。”

雖然我無法想像文藝作品該怎麼做才能更有氣勢,但既然尾山這麼說,那應該自然有他的一套做法。

“你要考的大學還是那間資訊為重的嗎?你應該可以考上更高分的學校吧?”

聽我這麼一說,尾山便以“那還用說嗎”的態度點頭回應。

“那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是以考上好大學為目的而念書的,我的目標在更遠的地方。”

尾山是打算進入電視台,並且好像還想進入以新聞為主的公司,而他似乎是打算進入在那方麵比較有門道的地方。他要考的是我們姊妹校,而且還是媒體為中心的專科學校,聽說在設備及技術方麵也相當值得期待。

“狐狸和海天使是要考同一間女子短大吧?你們可要好好準備喔。因為要是隻有一人上榜那可是很悲慘的。尤其以狐狸你的成績有點難吧。我已經在行程上多少能讓你們兩人的工作較早結束了。”

尾山說的沒錯。我和奈緒都是以同一間有食物營養學科的短期大學作為誌願學校,而我的成績則是處在充滿不安的及格邊緣。我們兩人雖然並不是特別想進那間學校,但我們並沒有準備自己工作的打算,可是卻也不想遊手好閑地過著無職生活……總之那就是在這種心態下選出的學校。

不過我成績會差,也隻是因為打瞌睡被抓到,或是在睡迷糊的時候被突擊考試拖低分數罷了。由於平時考試分數沒什麼問題,因此要上榜應該是不難才對。

之後雖然社內開始為了工作忙碌起來,但並沒有什麼特別需要我們做的事情,因此我們在完成一件由學生會委托的校內廣播之後,便和往常一樣先一步離開了。原本我們就是以緊急補充人員的身份入社,並且在一年級生加入,社團穩定之後,習慣性繼續負責聲音工作的兩人而已,因此大家也都能諒解。

走出校舍,過於寬廣的校園內正吹著風。眼前是從校舍入口一路延伸到校門的柏油步道。在步道以外的地方,除了鋪在地上的大片翠綠草皮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雖然以前還種有幾株路樹,但由於去年台風侵襲的時候被連根拔起,因此在殘骸被撤去之後的現在,這裏真的變成一個除了寬廣之外沒有任何特色的校園了。雖然午休的時候這裏正好適合用來做些輕鬆運動,但說實在的,還是希望能夠加些什麼東西。

從校舍後方操場跟棒球場的方向,能聽見學生進行社團活動時充滿幹勁的吆喝聲。還有金屬球棒將球擊出的清脆聲響。乘風傳來的是吹奏樂社管樂器淩亂的模糊音色。遠方還能聽見腳踏車的鈴聲。

仰望天空是一片藍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雲朵,有數隻小鳥成群從天空飛過。俯瞰一切,緩緩增長時間的太陽正默默傳遞著夏季到來的訊息。

夏天。三年級生開始為大考衝刺,或是根據選擇不同,開始為申請入學或推薦入學而開始忙碌的時期。選擇就職的人則為了尋找工作的職場,穿著熟悉的製服走上不熟悉的街頭,這就是那樣的時期。

每個人為了走上各自的道路,原本一直比鄰相處的同學們,開始分頭展開行動的季節。

人們開始明白和過去一樣,大家步伐統一的階段宣告結束,自己是自己,別人是別人。這樣的季節就快到來了。

我轉頭望向並排定在我身邊的奈緒。

“奈緒,要不要去昨天那裏看看?還有順便也能去老奶奶那裏。”

奈緒點頭應了一聲。

一出校門,腳下是一片平緩的坡道。這是因為學校本身是建設在傾斜坡道的中間。學校周圍環繞著廣大的住宅地,爬上坡道是一間大型的綜合醫院,往下走則是車站。我們就和許多正要返家的學生一樣沿著坡道而下。但是我們並沒有搭上電車,而是繼續往前走向位在距離一站之遙的街道。每當要去老奶奶的店裏時,我們總是這樣靠著雙腳移動,而這也是我們之間的規定。

我們並肩沿著鐵道走了一陣子,接著走向鬧區。入夜之後便光彩奪目的無數燈飾,在白天看起來就像是不起眼的巨大垃圾。

雖然這種地方對我們這樣的高中生,尤其是女生來說,並不是什麼投其所好的場所。但在白天卻不可思議地沒有散發出讓人敬而遠之的氣氛。大多數準備在夜裏開張的店家,現在都還關著鐵門,路上隻能見到負責清理垃圾的清掃業者。

“啊、有了、有了。”

在奈緒的視線前方,是由寫著‘禁止進入·KEEP

OUT’的黃色布條所圍出的區域。

旁邊則停著一輛坐有兩名製服警員的巡邏車。他們肯定是在進行什麼維護現場的工作吧。雖然將現場這樣保持一個晚上究竟能跑出什麼東西,實在令我相當好奇,但因此被懷疑也不太好,因此我們隻是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走過那被圍起的區域。在地麵上有著一個用白色粉筆畫出的人型。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後方有道視線。這讓我心頭瞬間一驚。昨天在黑暗中我的臉可能被看見了。這種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可能性稍稍激起我的恐懼,但回頭一看,原來隻是車內的警員正看著我……正確的說,應該是看著我的雙腿。

就算穿著警察製服,他們終究是男人。心情一旦放鬆,一瞬之前的恐懼便轉變成有趣的刺激感,令我感到愉快。我開始刻意調整步伐,讓稍嫌過短的裙擺隨著動作搖晃。

離開案發現場之後,奈緒便帶著滿臉的笑意看著我。我也同樣回以微笑。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靠近案發現場令我們感到害怕,但如今案發現場已經變成我們的作品展示場了。那些用噴漆塗鴉的人肯定也是抱著這種心情在現場徘徊吧。

“這次感覺不錯呢。可是我覺得下次還是不要射頭比較好。就算從遠方看見,還是很難受的說。”

聽奈緒這麼說,我也點頭同意。

“其實我是瞄準胸部的。但是彈著點卻比想像中還要偏上呢。”

“你不是早知道彈著點會往上偏了嗎?這樣不行啦,馨~。要確實修正才行喔。”

“話雖這麼說,但其實應該不是修正的問題,隻是單純的調整失誤啦。”

我開始回想著昨天晚上的情況。

在多用途大樓的屋頂上。我右膝跪地,將左手肘靠在立起的左膝上,並將右手握持的步槍放在左手上。我的眼睛則對準著瞄準鏡。雖然說是夜晚,但在明亮的霓虹燈照耀下,街道仍一目了然……不,正因為從暗處觀看明亮的地方,因此反而比白天看得更加清楚。隨後就跟一開始的計劃一樣,瞄準鏡的十字準星捕捉到那名男子。我停止呼吸、扣下扳機。

那時由於是首次在有許多行人的地方進行狙擊,因此我頗為緊張。結果我誤判了距離,加上因為下雨,考慮到彈道應該會多少偏低,因此決定稍微瞄高一點,但最後雨天的影響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大。

“反正是兩百公尺左右的射擊,不是可以不需透過公式思考,靠感覺就行了嗎?”

“能辦到的人當然可以說得很輕鬆,但對於辦不到的人來說,那可是很難的耶。”

聽我這麼一說,奈緒害羞似地笑了笑,並用手指撥了撥耳旁的金發。當奈緒露出這種表情時,她看起來顯得比平常更加稚嫩,而且也更加可愛。

奈緒踏著跳舞般的輕快步伐走在前麵,我們就這樣抵達了離事發現場不過數十公尺遠,設立在大樓間的一間小店。那是一間樣式古老,但絕對不會給人肮髒或破爛的感覺,有著古色古香的木造店鋪。或許是因為鞋底的柏油及水泥路麵,還有周圍許多五光十色的招牌,讓人更感覺此處是個獨特的空間。不知什麼原因,就連年紀才十幾歲的我,都為因為這間店鋪感受到懷念與哀愁。

我們打開由細密的格狀木材組成的拉門,接著穿過了上麵寫著‘遑屋’的紫色暖簾。搖動的鈐鐺發出聲響。迎接我們的,是老奶奶親切的“歡迎光臨”。

店鋪本身真的就像是從前樸實的店麵一樣,僅有兩張年代久遠,可以容納四人的桌子,以及櫃台前的四張座位。由於現在所有座位都是空的,因此我們選擇在最裏麵的櫃台位置就座。

在櫃台後方穿著和服的駝背老奶奶,再次對我們說了一聲“歡迎光臨”。

為我們端茶的是雙刻滿人生痕跡,滿是皺紋的漂亮雙手,還有明明應該比我要多曆經過數倍的歲月,卻讓我不禁感覺可愛的笑容。隻是這樣的一些小事,卻讓我們也跟著露出微笑。

我沒有看店內的菜單,直接點了一份鮮奶油餡蜜,而奈緒則是點了鮮奶油蜜豆。老奶奶再次回到櫃台後方。我在她準備的時候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照片。那是一張以遑屋為背景的黑白照片。店鋪附近沒有任何大樓,在店鋪前是一對穿著和服的男女,和一名幼小的女孩。以前聽人說過照片中的女孩就是現在的老奶奶。

雖然在進入這間店鋪之前,感覺這間遑屋顯得相得突兀,但是每當在看過這張照片之後,反倒讓我覺得外頭的水泥叢林才是異樣的存在。

當我在這麼想的時候,老奶奶已經將我們點的甜點送到我們麵前。就算沒有特別說,我的餡蜜中用的也不是普通的豆沙餡,而是豆粒餡,而奈緒的蜜豆也加了滿滿的黑糖蜜,老奶奶這樣的細心令我們相當感動。

我用湯匙舀起一塊摻有黑色的香草種子顆粒、有些偏硬的香草冰淇淋,然後將冰淇淋送入口中。濃鬱的甜美香氣隨即融化在口內及鼻腔中。但是主要還是舌頭感受到的冰冷與濃醇。幾乎沒有在清爽之外的甜味。香草種子本身並沒有甜味,據說這是考慮到要和水果及豆餡一起吃的關係,因此極力減少砂糖的份量。我做好了外觀雖然會多少有些難看的心理準備,將碗內小巧的球狀冰淇淋搗散,把冰淇淋跟水果混在一塊,接著再和豆粒餡一起攪拌。這是我常用的吃法。

我們就這樣以甜味滿足口腹,並讓耳朵享受著老奶奶談論的往事。就算是在點心吃完之後,我們仍繼續在這裏悠哉地待了超過一個小時,這真是一間不可思議的小店。

當我們看見有兩名服裝頗為豔麗的女性進入店中,便知道差不多是我們該回去的時候了。接下來是在夜晚討生活的人造訪這間店鋪的時間。仿佛就像是準時的鬧鍾一般,客人們開始像返家的孩子一樣陸續湧入店內。因此不打算繼續點東西的我們再繼續占據著座位隻會給老奶奶造成困擾。

結完帳之後,老奶奶將手放在臉頰上說道:

“最近治安很差,你們要直接回家喔。我想你們應該在路上也有看到,就在這附近才剛發生過命案呢。”

聽老奶奶這麼說,讓坐在桌旁座位上一名喝茶的優雅女性抬起頭。

“可是死掉的人是這附近的酒店星探吧?要是他因此嚇到不敢出來,說不定治安反而會更好呢。尤其是對像那兩位一樣的年輕女孩來說。”

我們笑了。的確如此。隻要我們在老奶奶的店裏稍微待久一點,那些酒店星探真的會窮追不舍地纏著不放。尤其是昨天我們殺的那家夥,感覺像是要不惜追到我們住的公寓一樣,每次都讓我們很吃不消。

當我們要走出店時,那名女性摸了我的屁股,而在她身旁的另一名女性則摸了摸奈緒的頭。“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到我們店裏來吧”她們笑著說。要是這種帶著玩笑的拉人手法,我甚至會感到愉快。或許也是因為人品的差異吧。

我們笑著敷衍幾句,在對老奶奶說了句“多謝招待”後便離開店麵。這時太陽已經下山,鬧區的霓虹燈光使得天空看起來更加黑暗。

“馨。我們也去看看這後麵吧。”

雖然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奈緒所說的後麵究竟是指什麼,但過了一會之後,我便明白奈緒指的是昨天追著我的便服警員被她擊斃的地方。

我隻看過自己的現場後便感到滿足,腦袋裏完全沒有留意到奈緒的事。我真是太糟了。

對不起。我簡單地道了歉,卻讓奈緒不明所以。有時奈緒這股傻勁也很可愛。

我們接著和昨晚一樣,通過大樓間像是獸徑般的窄巷,穿到間隔一條窄巷的小路上。眼前黑暗、冰冷的巷道,讓人感覺不久前的霓虹燈光似乎距離這裏十分遙遠。或許是零星的路燈跟毫無人跡的光景才讓人產生這種感覺吧。

“咦?怎麼會?”

隻見走在前頭的奈緒轉著身子,往左右不斷張望,然後邁開步伐四處跑了一陣。

“怎麼沒有?沒有白線還是黃布條之類的。”

“咦?真的……沒有呢。我們的確是穿過這條巷子,然後警察也跟著追上來,所以應該會在這附近才對呀。”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腦中都浮現出同樣的可能性。

“可是、可是,我確定打中左胸了呀。而且因為他還想站起來,我以防萬一再開一槍。啊,我絕對有打穿他啦~”

既然奈緒那麼說,那應該就是那樣吧。既然會開第二槍,也就代表奈緒有透過瞄準鏡確認目標被第一槍命中的樣子。雖然這條路的確很暗,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路燈,就算多少有些距離,應該也足以看得清楚才是。

跟手槍彈不同,一定要穿戴著誇張的防彈裝備才有可能擋得住步槍彈。至少就我所看見的,對方身上除了穿著一件普通的外套之外,看不出底下有穿了什麼特別的裝備。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子彈碰巧從重要器官間穿過?有可能,但又不像。可是既然現場是現在這種狀況,那應該可以解釋為對方肯定保住一命吧。反正那也不是什麼非殺不可的人,既然還活著倒也算是值得慶幸的事。隻是……

“啊~我絕對有殺掉啦~人家真的真的打中了說。”

“是啦、是啦。既然你這麼說,我相信你就是了。”

“嗚哇!這種態度肯定是不相信的嘛!”

奈緒就像漫畫上畫出擬聲字似地發怒。其實我十分相信她說的話,但由於她這副模樣很有意思,因此我刻意裝出有些惹人厭的笑容,讓她更加生氣。看到她更加生氣的樣子後,我接著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喂,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突然傳到耳中的男性聲音,讓我們嚇了一跳,連忙四處張望。結果看到的三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性,他們從大樓狹窄的間隙陰影中現身。

無論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碰巧路過的樣子。他們肯定是看見我們走進小巷,才跟進來的吧。

兩個穿著高中製服的人往這種可疑的巷子裏走,或許真的是會引人好奇的行為。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我們的對話……是否被他們聽見了?

幹什麼?我露出明顯的厭惡表情,開口這麼說道。而奈緒則迅速躲到我的身後。

“哇喔!真可怕。你剛才有一瞬間,眼神好凶喔。”

和這句話的內容相反,那三人笑了起來。在剛才說話的那人身後,另一個人開口說道:

“沒事的話,要不要和我們去玩呀?”

而麵對這種邀約,我們的答案當然是NO。在天色還沒徹底入夜的時候,要聯手向女性搭訕的三名男性,肯定有一定的理由。比如說腦袋不好、腳很臭……雖然我想了很多,但一一敘述得花很多時間,因此以下省略。

看來那名穿著黑色皮夾克,率先開口和我們說話的男人是他們的頭頭,無論我表示多少次拒絕的意思,他都一直用“可是啊”、“所以才……”等反覆做出一些沒有交集的回應。正當我差不多要對他們纏人的態度發火時,才發現原本在那個頭頭身後的兩人已經不見蹤影。

他們在不知不覺間繞向左右兩邊,站在像是要把我們圍在中間的位置。

隻見其中的一個男人,輕輕將手朝奈緒身後伸去。

在我和那個頭頭爭執的時候,竟讓奈緒站到了離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這是我的失策。

當我吸氣正準備大喊住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背後沒有長眼睛的奈緒隻是不安地望著我。就在這個時候,那名男人將手搭在奈緒的肩上。對方像是要將奈緒輕抱到身邊似地將奈緒往後拉,奈緒的背碰到那名男人的身體。隻見她睜大雙眼,抬頭看著那個男人的臉。

對方並沒有很用力將奈緒拉到身邊。隻是輕輕將奈緒朝後拉,讓她朝後方稍退一步的程度。如果是我的話,那隻是一句“別碰我”就解決的事情。但換成她……換成奈緒,卻不是那樣。

此時奈緒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男人,雙腿開始發抖,大滴的淚珠也奪眶而出。從奈緒顫抖的嘴唇中,發出模糊的哀叫聲。奈緒的聲音並沒能徹底反應在聲帶上,隻從口中漏出些微的聲音。

我見狀立刻用手上的書包打落男人放在奈緒肩上的手,接著順著全身體重的力量,狠狠朝那名男人的臉上打了一拳。男人踉嗆退了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伸手按住的鼻子,也跟著噴出鼻血。

而此時奈緒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一樣癱坐在柏油路上。我還來不及伸手將她扶住,她白晰的膝蓋就已經被柏油路麵弄傷。

將書包丟到一旁的我,趕緊從奈緒前方將她抱住,為了讓她平靜下來,我雙手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奈緒的呼吸相當急促。

“沒事的,已經沒事了,你放心。”

奈緒隻是不斷反覆著紊亂且急促的呼吸,不見停止跡象的淚水,沾濕了我的黑發。

男人們先是吃了一驚,接著當被我狠揍一拳的家夥發出怒吼,他們便一齊展開攻勢。你搞什麼鬼!他們陸續這麼怒罵著。

隨後是沒有任何客氣可言的詞句朝我們攻來。那家夥該不會腦袋有病吧?站起來,我要揍你一頓!

我抬頭回瞪了那些俯瞰我們的男人。

剛才雖然趁其不備順利打中了一拳,但下次還能那麼順利嗎?可惡!要是手上有90TWO的話,用不到兩秒我就能在他們所有人身上開洞了。

不能這樣什麼都不做地和奈緒抱在一起。

我鬆開摟住奈緒的手臂,一口氣起身之後,便看準那個殺氣最重的那個鼻血男,朝他的側腹踢出一腳。但是卻被他輕易擋住,腳也被他抓在手中。而單獨支撐我身體的另一隻腳,也被那個看似頭頭的男人掃開,我仰天摔倒在柏油路上。由於一隻腳被人抓在手中,讓我的裙子翻了過來。剩下一名什麼都沒做的男人,這時短短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不顧疼痛的背部,奮力用鞋尖朝那個鼻血男的雙腿間踢去。這次徹底命中,讓他放開了我的腳。隻見鼻血男像是快倒地似地彎下身子。

我見狀立刻拉住奈緒的手,打算趁機逃跑,但奈緒並沒有起身的意思。不,她是無法起身。而就在這個時候,剩下的兩人封住了我們的退路。

不知從什麼時候,那名頭頭手中多了一把刃長約有十公分的短刀。雙腿間被我狠踢一腳的男人,也在我們後方充滿怒氣地大喊要宰了我。雖然那不是什麼有創意的句子,但在這種狀況下,已經充分有讓我冒出冷汗的魄力。

從剛才開始就什麼都沒做的男人,朝我伸出手,故作親昵地將手放在我的肩上。就算我想撥開他的手,卻也不得不顧及伸到我眼前那柄反射著路燈光芒的短刀。

“我們也不是要把你們吃掉。況且先動用暴力的也是你們,稍微道歉一下,也很合理吧?”

“明明是你們先對奈緒出手的,少講那什麼歪理。”

“就算你說出手,我們也什麼都沒做吧?隻是將手放在肩膀上罷了。那家夥該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

和亮出刀子威脅人的家夥比起來,究竟是誰有毛病了?

奈緒她……還不行。雖然她還抓著我的手,但卻沒有任何起身的跡象,她仍是一直癱坐在原地,不停顫抖。

而在這段時間,鼻血男像俗話說的一樣從跌倒的地方重新站了起來,他那張因憤怒而脹紅的臉低頭看著奈緒……他朝奈緒伸手。

“住手!”

短刀的威脅瞬間從我腦中消失,正當我打算再次揍他一拳的時候,身體卻被另外兩名男人按住。奈緒帶著畏懼的眼神仰望著鼻血男。她被對方伸出的手抓住衣領,硬生生地拉了起來。

“不要、不要、別這樣……哥哥,不要。”

奈緒不斷搖著頭,邊用微弱、幾乎快要消失的聲音不斷哀求。

想著一定要采取行動的我,拚命掙紮。但我卻無法擺脫兩名男人的力量。

“哥哥……?什麼嘛?這家夥,該不會腦袋真的有問題吧?”

鼻血男拉著奈緒的衣領,打算將奈緒整個人站起來。奈緒身上那件被大力拉扯的製服,似乎隨時都會發出破裂聲。

我再一次地大喊住手。但是這些男人們並沒有停手的意思。

“你們想做什麼,就衝著我來吧!把那個女孩放走!”

我擠出全身的勇氣說出了這句話,但抓住我的男人們隻丟了句“等等就輪到你了”,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裏。

奈緒被人用蠻力拉起了身子,而衣領也終於發出了些微的破裂聲。

“我叫你們住手!”

就在這個時候,傳出了有人朝這裏跑來的腳步聲。接著……

“你們幾個,在那裏做什麼!?”

男人們和我都轉頭望向那個聲音的主人。是位在命案現場的其中一名製服警員。

男人們咋了咋舌,接著一把將奈緒推開之後,便迅速地逃進大樓間隙當中。

我趁奈緒倒地之前一把將她抱住。

那名警員趕到我們身旁,雖然朝男人們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察覺奈緒的狀況之後便停下腳步。

“那女孩怎麼了?她還好吧?要不要我叫救護車……”

“不用,沒事的。她很快就會平靜下來了。”

奈緒將下巴靠在我的肩上,雖然她仍然急促地喘著氣,但已經開始在努力地讓自己平靜。我伸手輕撫著她的金發。

“她隻是稍微受到驚嚇,沒事的。對吧?奈緒。”

過了一會兒,我鬆開了抱住她的手,見她恢複平靜,我接著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小臉蛋。

雖然警察問了我們許多問題,但在我全部都敷衍過去之後,奈緒的心情也平靜許多,雖然還能聽到她鼻子吸著鼻水的聲音,但眼淚已經隻剩下讓雙眼濕潤的程度。奈緒接著用她那纖細的手臂抱住我的左手,將身子靠在我身上。

我簡單地道謝之後,便像是逃跑般離開警員身邊。接著我們走到車站,一路上沉默地在電車上,任憑電車搖晃著我們的身子。奈緒已經完全恢複平靜了。坐在我身旁的她,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馨。”

“放心。那些人的長相我全部記住了。”

“……謝謝。”

“別這樣,我們本來就要互相幫助吧?”

“嗯。”

我們接下來的行動非常迅速。電車一靠站,我們便直奔公寓,換下製服。我換上黑色的皮長褲及夾克,並戴上毛線帽。腰際配戴著90TWO。胸部口袋中是玫瑰煙和打火機。還有隨身煙灰缸。

奈緒則是穿上帶有帽子的輕薄黑色大衣。在她腋下的槍套中裝有史壯魯格的點三八口徑SP101轉輪槍。雖然那是一把銀色的小型槍,但卻給人一種短小精悍的感覺。

接著我們打開了收納著各自狙擊槍的提包,開始確認內容。我的槍是黑色,而奈緒的是白色,兩者都是手動槍機式的步槍。現在狙擊槍是以槍身,和分成兩部分的槍托,以共分成三個部分的方式收在提包中。

我們在四個步槍用彈匣內裝填了7.62公厘的步槍彈。雖然應該派不上用場,但我們還是為求慎重地各自帶了兩個彈匣,共計十發子彈。手槍則是將子彈填滿,一切準備就緒。

我們戴上了薄材質的皮手套,接著扛起裝有步槍,有著沉重感覺的提包。雖然在拿著槍使用時感受不到太多重量,但是用提包搬運的時候卻會莫名地感覺沉重。不知是否是因為一起裝在提包內的小道具造成的。

我們重新朝那個鬧區出發。

在跟著許多下班的人潮下車抵達月台後,我們再次步向鬧區。我注意著腰間的槍,同時確認到奈緒緊跟在我後方之後,便開始在人群中前進。由於不久前才發生命案的關係,路上隨處可見提高警覺的警察,但我們要盡可能不去在意他們。要是我們太過在意的話,也會吸引對方的注意。

奈緒輕輕地握住我的左手。有著相當身高的我自然是不在話下,奈緒在這種地方也會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因此旁人的視線想必讓她感到難受吧。

我們立刻前往昨天作為第二候補射擊點而探過路的多用途大樓。我讓奈緒沿著外牆的逃生梯爬上屋頂。之後的聯絡就要透過手機進行了。

我戴上連接著手機的耳麥,獨自一人前往鬧區街上尋找目標,我一路上不斷確認著身旁行人的長櫃。

“怎樣?奈緒。有看到什麼嗎?”

‘嗯,應該就是警察真的很多吧。昨天明明沒半個的說,但今天光是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就有一個。剛才雖然還有另一個,但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雖說隔著電話,但奈緒的聲音裏並沒有消沈的感覺。這讓我稍微鬆一口氣。

“應該也有沒穿製服的警察,你可要小心一點喔。我剛才也說過這次是從兩點進行射擊,應該不容易被人鎖定我們的位置,但最糟的狀況,也要把棄槍逃跑的可能性考慮進去喔。”

說到這裏,一件事稍稍閃過我的腦海。過去雖然從未發生過狙擊後位置立刻被鎖定的狀況,但昨天不知是什麼緣故,一下就被人看穿位置。對方一定是個直覺相當敏銳的人,但我雖然內心這麼想,卻並未向奈緒吐露這份不安的想法。因為我不想讓她承受太多的不安。

‘收到!’

之後又過了三十分鍾,我和奈緒一邊聊天一邊重複著在鬧區往返的舉動,最後我終於找到了那些家夥。是從電玩中心出來的那三個男人。其中一人甚至像白癡一樣地在兩個鼻孔裏塞了麵紙……他就是那個被我揍的家夥吧。

那三人帶著些許不悅的表情,不知要走到哪去。我立刻默不作聲,保持一定距離地跟在他們身後。

“奈緒,我找到了。”

‘咦?在哪?我看不到耶。’

“也看不到我嗎?他們剛才從電玩中心前經過。……看到了嗎?”

在我們對話的時候,那三人又走進另一間店鋪當中。這次是牛井店。

‘啊、是剛才走進店裏的那幾個嗎?’

“對,就是他們。等個三十分鍾應該就會出來,到時候……就做個了結吧。你可以從那裏射擊嗎?”

‘我這邊沒問題。這邊沒有礙事的霓虹燈,距離也……呃、等一下喔。……馨是一百七十公分,現在是四密耳多一點……呃,大概四百公尺左右吧。這是我能輕鬆命中的距離。’

“對我來說是有點難說的距離呢。”

‘咦~才這種距離嗎?’

少囉唆。聽我故作生氣這麼一說,奈緒便笑了。

‘那麼,馨,你要小心找位置喔。因為沒有事先探過路,所以不要忘記確認逃脫路線屋。’

收到。話一說完,我也笑了。

我立刻確認環境,尋找遠近適中的射擊點。雖然被奈緒取笑,但就算是我,光是要命中的話,也有能射中距離六百公尺的目標的自信。問題是鬧區這樣的環境人會比較多,因此必須要有不對目標之外的行人造成傷害的精密度。考慮到這一點,我的技術大概在三百左右,會是保證能確實狙擊的距離吧。

除此之外,盡量和奈緒的射擊點遠離在逃跑時也比較方便。這樣一來能選的場所自然不會太多。

為了找個能大概算出距離的東西,我抬頭四處張望了一陣,而這也讓我找到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地點。那是一棟其中有許多不知是聲色場所還是什麼店家營業的多用途大樓。在大樓旁裝有逃生梯。我試著走近一看,才發現在一樓的階梯部分有條上麵掛著寫有禁止進入的牌子的鎖煉。

……這樣一搞設置逃生梯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有視線和監視攝影機之後便鑽過那條鎖煉。階梯隻是用生鏽鐵板跟鐵網做成的簡單產物,肯定是為了配合消防法之類的法規,在最低限度下準備的東西吧。看來這個地方鮮少有人使用,這對我來說也正好方便。

一樓、二樓,直到三樓的位置都會被旁邊的大樓擋住射線,但到了四樓之後便能勉強看到那間牛井店。我爬上五樓,這裏的高度已經和旁邊的四層大樓一樣,並能充分容許射線通過。最後我在五樓和六樓之間的樓梯平台上就定位。

我打開提包,開始組裝鷹見步槍。在我取出的槍機上,已經組裝著包有海綿布的瞄準鏡,而我則另外將槍管固定在我取出的槍機上。但是現在還沒有狙擊槍的樣子。因為這挺應該是步槍的東西並沒有裝上槍托。因此我開始為槍裝上分割的槍托。這種將槍托和握柄一體化被稱為曲式槍托的舊式設計,竟然還會采用分解方式,讓我感覺頗為罕見。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稍嫌纖細但仍有模有樣的狙擊槍便完成了。接著我再將黑色的圓筒狀滅音器,旋轉並固定在槍口上。

就新聞上看到的消息,這把槍似乎是試作品。稍短的槍管令人感覺纖細,而其他部分也似乎為了配合槍管的設計而經過徹底的修整,有著沒有多餘體積的精巧感。就某些角度來說或許會讓人感覺這把槍似乎有些弱不禁風,但拿在我和奈緒手上,這種尺寸正好方便。就狙擊槍來說,應該也算是重量相當輕的類型。

我在高度相當於我肚臍附近的平台扶手上墊了厚毛巾,接著再將狙擊槍架在毛巾上。我讓扶手支撐槍的重量,左手則輕輕扶住抵住右肩的槍托下方。我采取了稍微將身體蹲低的姿勢。

我透過瞄準鏡觀看。在被切割成圓形的視野中有道十字的線條。上下左右各有五道刻度。在十字準星的彼方是那間牛井店。由於店鋪前正好有名在講手機的男人,因此我便用他來測量距離。

和附近的行人相比,那個人的身高似乎偏高。連同鞋底的高度計算在內,我假定對方有一百八十公分,在名為密耳的刻度中大約占了五個刻度。由於這個瞄準鏡是采用十倍的固定倍率,因此……呃……

我放棄心算,老實地使用我手機上的計算機功能。距離大約是三百六十公尺左右。還算可以的距離。

雖然現在我能夠立刻計算出數值,但在一開始的時候我經常搞不清英尺和公尺,以及密耳的概念,常常陷入混亂。

由於槍大多數是設定成在三百公尺時能命中瞄準的位置,因此就算不做任何調整,憑感覺往上微調個幾十公分,應該也能打中。

在上一次奈緒會在意因高低差產生的誤差,是因為我們發現在正確測量出和目標間的距離後,並有正確調整瞄準鏡狀態下,無論是由高打低還是由低打高,彈著點都會偏高。我們在山裏練習時,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但過了一陣子之後,奈緒提出了或許是因為重力影響較少的架設。

當當時她畫出一個直角三角形的圖樣。並在上方的頂點標上了“射手”,斜邊的末端則標上“目標”。根據這個圖來看,斜邊的長度雖然就是目標和射手間的距離,但實際上受到的重力影響,卻隻有底邊長度的份量。這是奈緒的看法。老實說對沒有選修物理,而數學也不擅長的我來說,這其實是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說法。當然奈緒還有提到由低打高,跟由高打低會受到的減速程度不同,以及可能是感覺的微妙變化之類的。但是在奈緒為我進行漫長的說明時,聽到一半變成就左耳進右耳出狀態了。

雖然奈緒相當在意高低誤差的問題,但高度最多不過十五公尺,距離目標僅有數百公尺的現在,彈著誤差可說趨近於零。加上要使用刻度及目測方式測定距離,這時可能產生的誤差還遠比那種誤差要來得大,因此那種問題應該是可以忽視的。

我透過瞄準鏡觀察了一陣子,但腰部已經開始感到難受,加上眼睛也開始幹澀,因此我決定呼叫奈緒。

“我說啊,我們用輪班的方式監視吧。這樣眼睛好累喔。”

‘啊、我也正想這麼說呢。這樣還挺辛苦的呢。那我們就十分鍾輪一次,你趁現在休息一下吧。’

“謝啦。那我先抽根煙囉。”

‘知道啦~’

接著我聽到奈緒將電話掛斷的聲音。為了不辜負人家的好意,我將槍先放在提包上,接著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玫瑰。我脫掉右手的手套,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我打開打火機的蓋子。轉動轉輪點燃香煙,接著便飄起一陣令人難以自拔的香氣。

細長時髦的玫瑰煙加上金屬製打火機,雖然讓我被奈緒取笑說我無論外觀還是品味都像老煙槍,但我仍十分喜歡這兩者的組合。我很喜歡這種纖細與粗獷的非對稱感。

我將身子靠在扶手上。緩緩吸一口點綴了一點紅光的香煙,然後朝夜色尚淺的天空吐出少許的煙霧。

由於從第一次動手以後,我在扣扳機前就習慣先抽根煙,因此奈緒想必也是替我想到了這一點吧。真是謝謝她了。

我感覺和外界之間的距離隨著香煙的縮短而增加。與其說這是焦油跟尼古丁的影響,更像是抽煙這個舉動本身讓我產生這種感覺。

靜靜橫躺在我視線中的狙擊槍,鷹見步槍。仿佛是將夜色的一部份切下的純黑步槍。從那纖細、時髦的槍體中射出的是令我的柔嫩肌膚為之一震的7.62公厘步槍彈。從初次見麵的時候我就愛上這把槍了。我喜歡那兼具纖細與粗獷的非對稱感。

……這是一個月前,我們跟一名滿身是傷,倒在路上的男人買來的四把槍之一。

記得那個男人當時帶著兩個裝有吉他盒,看起來又大又重的提包倒在路上。雖然他身上有傷,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帶著過重的東西,因為疲勞倒地的。雖然一開始他出言威脅我們,但對他虛弱的模樣感到同情的我跟奈緒,在給了他食物跟水之後,他便輕易地卸下心防,並開始道出自己的身份。他就是那樣的人。

他並不是壞人。但卻是一名罪犯。

他說搶槍隻是為了賣掉,好發一筆橫財而已。

聽到他這麼說,我腦中便浮現那個女人的臉,以及奈緒提到哥哥會在暑假回家時,露出前所未見的難過表情。

我決定和那個人進行交易。“我有想殺的人,你就把槍賣給我吧。”我當時這麼說道。

為了跑路而急需要金錢的他,用兩把狙擊槍的套件、兩把手槍的各種套件,還有除了他逃亡所需之外的所有彈藥,以及狙擊槍基本用法跟維修的教學和我交易了我存款中八成的金額。雖然是一筆不小的金額,但事後才知道和在國內循正常管道購入相比,我們實在撿到了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