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三郎少爺!”門外又傳來了一聲,榮三郎驚醒過來,以為是阿豔回來了。他本應該對阿豔徹底死心,但此刻,一種依依不舍的感情似乎又從他的心底縈繞了上來。他一腳踢開被子跳了起來,跌跌撞撞地下到了泥地間。

“阿豔,是阿豔嗎?”他匆忙地打開門,一陣大風卷著雪粒刮過了荒地。漫天的六角形雪花在墨黑的空中紛紛地飛舞著。一個女人站在風中,身上罩著一層白白的雪。難道是雪妖?榮三郎揉了揉眼睛,而那女人往前走了幾步,門縫裏漏出的亮光照在了她身上。“不是阿豔啊……你是誰?”“是我啊,榮三郎少爺。”

那女人這麼一說,榮三郎也仔細看了看,原來她是阿豔的母親佐代,那身打扮像是剛從鈴川宅邸中出來,手裏還抱?日本傳說中的白衣女妖。

著一條細長的重物。她在宅子後麵的米櫧樹下把乾雲丸挖出來後,就直接跑來找榮三郎了。

“我是佐代。這麼晚前來拜訪,還打擾了您休息,實在是抱歉。請問阿豔在嗎?”

“什麼事?”榮三郎隻回了這麼一句,雖說沒稱呼佐代為娘,但若是叫佐代老夫人也有些別扭,於是他又說道:“這個,關於阿豔的事,鄙人也想和您好好談一談。不過您特意在這夜裏冒著大雪來找鄙人,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呢?”“真冷啊!”佐代抖掉了身上的雪,說,“我就進來了啊。雖然不知道您要和我談關於阿豔的什麼事,但我正好也是為了女兒特別來找您商量一件事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還給您帶來了一件禮物,是件好東西,您看了一定會欣喜若狂的。嗬嗬嗬,我可是幫了您一個大忙,您可得好好謝謝我!”佐代獨自說了一堆話,進到了泥地間裏。她是阿豔的母親,她們的聲音實在是太相似了,難怪自己會誤以為是阿豔回來了,還一下子爬起來去開門。榮三郎想著,有一種被騙的感覺,不禁苦笑了一下。

“來,您快進來吧。”佐代說著,自己先進了屋。而在這之前……梳卷髻阿藤偷偷躲在屋子後麵,她看到榮三郎打開格子門走出去後,便輕輕地拉開了屋後的拉門,從汲水口處探出頭來。

她看了看屋內,光線微暗的枕邊燈籠下放著一把短刀—緒絲纏繞的刀鞘,紫銅刀柄上雕著飛龍升天的圖案,栩栩如生。

榮三郎走去開門時便帶上了武藏太郎刀,隻剩下一把坤龍丸還留在屋內。在拉門處偷窺的阿藤喜形於色地微笑起來。這個妖女救出左膳後,也不知把他帶到何處去藏了起來。她趁榮三郎與佐代在格子門前說話的空當溜進屋裏,看準了這個絕好時機,想偷出坤龍丸拿去給自己戀慕的左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乘隙偷偷摸進屋內的阿藤一把抓起坤龍丸迅速插進袖子裏,然後立刻抱起來溜向那扇後門。這一過程隻發生在一瞬間。屋後的拉門“吱”的一聲關上了,阿藤一腳深一腳淺地踏著雪離開了,腳步聲隱隱約約地在屋子後麵回響著。榮三郎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把佐代請進屋內坐下並大聲說著話:“哎呀,這麼大的雪您還敢出來,真大膽啊。難不成是有十分緊急的事情……”“這雪確實是下得夠大的,我從本所走到這兒都摔了三次呢!榮三郎少爺。”“哈哈,真是辛苦您了,不過還好您沒受傷……那就恕我直問了,您找我是為了何事?”“雪還在下呢。啊,就先從這件禮物說起吧……”佐代阿婆的呼吸急促起來,她開始解開裹著乾雲丸的紙和布。

“到現在還一直下個不停,明天地上恐怕要積上厚厚的一層了。”

榮三郎平靜地說著,仿佛要聽屋外下雪的聲音般豎起了耳朵,出神地注視著佐代的動作。

啪啦!啪啦啦!那根細長東西上的破布和油紙被一層層撕了下來。

啪啦、啪啦啦!佐代不停地撕著那裹了好幾層的油紙和破布,榮三郎不知不覺重重地咽著唾沫,目不轉睛地看著佐代的動作。一會兒後,包在裏麵的東西終於閃出了一束光,一點點映進了榮三郎的眼裏。

先是一截緒絲纏繞的刀鞘,接著是陣太刀形的紫銅刀柄!這分明就是榮三郎再熟悉不過的夜泣之刀乾雲丸!他的嗓子哽塞了,失聲驚叫了起來,像個瘋子似的推開了佐代,自己撕起了剩下的紙和布,一下子便把裏麵的乾雲丸拿了出來,用充血的雙眼直直地凝視著刀。的確是那把出自關孫六之手、經曆了戰國動亂年代之血雨腥風的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