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三郎不由得哼了一聲,瞪著一旁的佐代,蹭過去說道:“喂!您是怎麼將這把乾雲丸……丹、丹下左膳怎麼了?快說,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佐代被榮三郎凶暴的神色嚇住了,驚慌失措地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這是那個……”“說!全都說清楚,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到底是誰命令您這麼做的?”
榮三郎說著,把乾雲丸拿到自己身邊,往鋪在榻榻米上的被子看了一眼,但他因激動而通紅的臉刷的一下子又變白了。
他本來想,無論如何總算是把乾雲丸弄到手了,這樣一來便可以和自己手裏的坤龍丸湊成一對,雲與龍也終於回到了同一個地方。然而這個念頭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幻想,剛才還一直在燈籠下麵的短刀坤龍丸居然不見了。
“呀!坤龍!”榮三郎叫道,猛地站起了身,跑到被子旁邊踢開了枕頭。
怎麼會不見了呢?他焦急地看遍了整個屋內也找不到坤龍丸。梳卷髻阿藤剛才已經偷偷潛進來把坤龍丸拿走了,那把刀當然不可能出現在屋裏的某個角落了。
“啊!不見了!不見了……坤龍不見了!怎麼會這樣……”榮三郎踉踉蹌蹌地拄著乾雲丸。“如此看來,您的另一把刀是弄丟了嗎?”佐代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而榮三郎已充耳不聞了。自己手裏的龍暗暗地呼喚著天邊的雲,本以為分別已久的乾坤二刀終於能重逢了,然而下一瞬間卻失去了自己的坤龍丸。剛才榮三郎還興奮地把這兩把重新湊成一對的刀佩在腰間試試,可他現在一副茫然若失的樣子,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他突然想起了那扇後門,飛快地跑過去一看,果不其然,膳房的泥地上還殘留著一些雪,明顯有人偷偷地進來過!
“可惡的家夥!”榮三郎握著乾雲丸的刀柄拉開了油紙拉門,漫天飛舞的雪如片片白羽毛,又如朵朵飄落的白色小花。大雪覆蓋著深夜的江戶,似乎還無休止地越下越大。該說這是前世的報應呢,還是該稱之為命運呢?雲剛從前門飛落,龍便從後門離去—也許這證明了兩刀合一、天下太平的時候還未到。乾雲進,坤龍出。
兩把刀的相逢還真是難以預料,榮三郎最後還是拍著乾雲的刀柄輕輕笑了起來。
想一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利刀乾雲丸迄今為止都被劍魔的獨臂掌控著,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那紫銅刀柄還被劍魔獨手蹭得越發透亮了,而它從今夜開始便轉到了年輕的劍士諏訪榮三郎手上,變為破邪顯正之劍,即將在今後愈演愈烈的激戰中展示出自己獨特的實力。
而那把坤龍丸也要落入丹下左膳的手裏了!乾雲與坤龍要到何時才能相會,天下何時才能獲得永久的太平呢?
在那之前,世間的戰禍就宛如今夜的大雪般糾結交錯,不可捉摸。
“榮三郎少爺,雖然您的刀不見了,但我還是有話要和您說。”
佐代阿婆的聲音把榮三郎拉回了現實,他離開後門回到屋內。
梳卷髻阿藤在雪夜裏潛伏在榮三郎家的後門,看準榮三郎不在屋內的空當,溜進去偷出短刀坤龍丸。她踏著這深夜的大雪,到底是要到哪兒去呢?
關於這個阿藤……她是本所妖宅的常客,在那一夥妖物中可謂萬綠叢中一點紅;她與旗本及禦家人惡霸賭徒們混在一起賭博,日子長了之後偏偏對住在離庵的門客、獨眼獨臂的劍魔丹下左膳心生愛慕之情;她請旗本鈴川源十郎大人撮合自己與左膳,卻遭到了源十郎的背叛,由此對他懷恨在心,伺機報複;此外她又從與吉口中聽聞左膳中意的女子另有其人,她即變為妒火燒心的女妖,在那個雨夜中將左膳單戀的女子彌生帶出來,讓她與源十郎思慕的阿豔共處一室,企圖誘導兩個女子為榮三郎而上演一出鉤心鬥角、你爭我奪的醜劇,以發泄自己心中的積恨,然而彌生與阿豔卻如姐妹般和和氣氣地分享了苦戀的淚水,使阿藤的陰謀沒能得逞。
阿藤不僅詭計落空,還因自己是江戶的通緝犯而遭到一群捕快突如其來的圍捕。當她逃到第六天筱塚稻荷神社內時……是否憑空消失了呢?不管怎麼說,她成功逃脫了。
她是如何從那張嚴密的捕快之網中鑽出來的呢?仿佛有什麼貓妖的神力在助她似的。而那之後不久,大姐頭梳卷髻阿藤這隻披著貓皮的狐狸,一轉眼便安然地坐在了自己隱蔽的藏身之處,在長火盆對麵敲著煙杆。她聽了突然衝到自己家中躲避追捕的與吉的話後,對左膳的迷戀再度死灰複燃了。雖然她對左膳的情意依然沒變,不過這一次卻換了另一種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