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蒲生!你好像掉了點東西在這兒。”他返回茶室內一看,剛才自己坐著的榻榻米上竟放著好幾枚小金幣!
忠相明白泰軒的窘境,即使泰軒沒開口,他仍然故意扔下一些錢裝成是泰軒自己掉的,好讓他用作路上的盤纏。忠相這顆無微不至、體諒友人的心實在叫人感動……兩人什麼也沒說。泰軒慢吞吞地走上來收起了金幣,嗬嗬大笑著又離開了—沒道謝也沒行禮。這兩個至交密友之間確實心心相通,他們的心間都有著如清風般的澄明與淡泊。
之後,阿豔仍跪拜在地時,泰軒便已經從大岡大人的官邸中出來了。他也沒去找瓦町的榮三郎,當日便離開江戶開始了北上之旅。
雖然忠相說敵方為了奪取乾雲而派了個人去請援兵,現在正往北國一路趕去,但這個人會是誰呢?此人應該還沒到達相馬,所以隻要跟上去看看他的樣子一定就能認出來了。而且根據對方的情況還可隨時改變策略,於是泰軒一看到前方有人影便快步追了上去。
驛路上的喧鬧聲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煞是有趣,各色旅人來來往往。
但居無定所的泰軒即使在江戶城內似乎也常常到處旅行,因而他現在要離開都城江戶出遠門時也不用準備什麼行裝,除了身上穿著的一件舊布棉襖之外,便隻有那個片刻不離手的長頸酒壺做伴了。
說起奧州小徑來還真有些雅韻,但泰軒急著趕路,也沒心思欣賞。
強於常人的健步行走如飛,快馬加鞭中一日便行了十幾裏路。
奧州大道。從江戶走二裏即千住,再走二裏即草加,然後經過了越穀、粕壁、幸手,昨夜在栗橋留宿。清晨離開栗橋來到中田,走過古河的城下町,沿著主街道一路猛走便來到了這個小金井。泰軒經過町的時候也沒停下,正想大步流星地穿過去,便走到了一個驛站旁邊。其中一個茶攤上頻頻傳來“江戶江戶”的聲音,好像是在宣傳江戶似的,所以泰軒無意間看了一眼,便發現一個似乎在哪兒見過的旅人正趾高氣揚地說著話。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最先想起的是在正覺寺門前的長袖銀杏樹下,從諏訪榮三郎懷裏扒走了錢袋的那個男人。此人是本所鈴川源十郎身邊的一個人,名字他也知道—手鼓與吉!一下子便認出與吉的泰軒不動聲色地走到對麵一家茶棚的入口處,找個位子坐了下來,既不躲起來也不偷窺,就坐在那兒毫不掩飾地瞪著與吉。
罵完馬夫後轉過身來的與吉發現泰軒就在自己附近,嚇得麵色慘白的同時,那股氣焰一下子就滅了,像一株霜打的秧苗般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
剛才還在凶巴巴地罵人的與吉忽然就讓了步似的小聲咕噥著,茶攤的掌櫃也嚇了一跳,還問他:
“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痛呀?”由於那老頭兒問東問西的,與吉便也順勢答道:“嗯?沒……沒什麼。哎呀,肚子好痛,都是因為吃了這種米團子。”“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一個勁兒地挑這米團子的毛病!自己明明還吃了三盤……”與吉皺起眉頭哼哼著,還時不時地回頭看看,而馬路對麵的泰軒則泰然地坐在折凳上,眼也不眨一下地盯著這邊看。與吉覺得背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凳子上像長了針似的,怎麼也坐不住了。
他就像一隻被蛇盯住而嚇得不能動彈的青蛙般魂不附體。一路上有這麼多人,這個刺兒頭怎麼偏偏就冷不防地出現在這兒呢?遇到他真是倒大黴了!—與吉一時間驚愕得手足無措,但又想到前麵的路還很長,便決定到宇都宮之前找個地方把泰軒甩掉,於是就對掌櫃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