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櫻曆(2)(1 / 3)

富五郎說到一半又閉口不言了,佐代突然探起身子問道:“什麼?老身對此也略有耳聞,這麼說來,阿豔已經同榮三郎斷絕關係了……那她現在人在哪裏,怎麼樣了呢?”“佐代阿婆,你看你!”鍛冶富的目光暗了一下,態度忽然冷淡起來。“你們倆都住在江戶,你這個做母親的居然連女兒的下落和生活情況都不清楚!佐代阿婆,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在抱起胳膊佯裝憤慨的富五郎麵前,佐代才覺得自己撿回了作為母親的那顆無私無欲的純潔之心,被遺忘已久的對於阿豔的憐愛之淚湧上了她的眼眶。看著佐代的樣子,鍛冶富的側臉上隱約浮現出扭曲的笑容,似乎在暗自叫好。佐代忍住淚水,抬起頭輕輕問道:“啊!對了,阿新呢?”富五郎隨口答道:“哎,她啊,她剛才去澡堂子了。”

“原來如此,老身就想怎麼都沒看到她呢。兩位別來無恙,真是太好了。”“什麼呀,好不到哪兒去。”

富五郎用略帶愁苦的語氣說著。這時,他的內人阿新恰好從附近的澡堂沿著荒地走回來了,正要從後門進去,無意中聽到屋裏傳出極其安靜平和的說話聲,於是便從拉門上的破洞裏窺了窺,瞧瞧家裏來了什麼客人,怎料卻是平日不常登門的佐代。阿新老早就察覺到丈夫富五郎對阿豔有非分之想,因此她蹲在汲水口旁邊偷聽屋內的談話,打算先看看佐代是為何事而來。屋裏的鍛冶富對此渾然不知。

“人家都說,內人就像榻榻米,要常換常新。哈哈哈哈,哎呀,說笑了。回到剛剛的話題吧,佐代阿婆,關於阿豔這段日子在哪兒、過得怎麼樣,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呀。”

佐代的眼眶不知不覺已紅了起來:“可是師傅,照您剛才的口氣看,您好像什麼都知道不是嗎?老身求求您了……”

“哈哈哈!這就得視情況而定了,說不準我也可以向你透露些消息,還希望你暫且先別怪我。不過,凡事靠商量,若你能讓我得償所願,我也會為你出一把力—雖說有點兒老套,但或許也能安排一場母女重逢的好戲……”

“天地老爺,您就說吧,您的願望是什麼呢?”“嗬嗬嗬,你也不必這麼一本正經的嘛!問得如此直截了當,我都不好說了不是?”“……”

“好了,我的事待會兒再說。你特意光臨寒舍,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還是趕緊說說你的事吧!”佐代當時根本想不到,這個鍛冶富很久以前就傾心於阿豔,而關於阿豔以夢八自稱、在深川的鬆川做藝妓一事,他現在還是唯一知情者。被富五郎這麼一問,佐代就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斷斷續續地說明了來意。

榮三郎這個人性情溫和,這一點無可挑剔,可他就是沒什麼本事,阿豔與他在一起前途無望。尤其是聽富五郎說阿豔已經與榮三郎斷了往來,更加讓人覺得榮三郎不可靠了。如今佐代侍奉的主人—住在本所法恩寺前宅邸裏的五百石旗本鈴川源十郎大人,瘋狂地迷戀著阿豔,曾一度把阿豔幽禁在宅內,想獨自占有她。但是源十郎說了,若佐代能讓阿豔與榮三郎決裂,送給他做妾,他一定會讓阿豔成為幕後正室。那樣一來,佐代也能當上五百石俸祿的隱居婆婆,在源十郎的照顧下安心終老。雖然對榮三郎有些不近人情,可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何況他現在已經同阿豔分開了,也就無所謂什麼棒打鴛鴦了。當今世道依舊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吧。以上即大致情況,而佐代實在不好去找榮三郎交涉,因此迫不得已才來求富五郎,並非存心在百忙之中打擾他。源十郎給了佐代五十兩,這些錢正是榮三郎之前為阿豔還給富五郎的債款,隻要把這錢交給榮三郎,想必他應該也不會再多說什麼了。於是佐代便把那五十兩都裝在錢袋裏帶過來,希望富五郎代她到榮三郎家中,將這筆贍養費交給他,說服他寫一份休書……富五郎默不做聲。

近郊的沉寂略顯蒼白,彌漫在正午的街上,似要壓垮周圍的一切。

學徒阿吉好像又和對麵當鋪的小夥計吵了起來,尖厲的聲音在鐵鋪前的馬路上回蕩著。躲在炊事間的阿新已聽不進其他聲音,隻是一心等著屋內富五郎的回答。佐代阿婆也一樣,緊張兮兮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