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櫻曆(2)(2 / 3)

可以說,源十郎與鍛冶富也是對情敵。為鈴川大人把五十兩拿去給榮三郎並與他交涉,讓他寫休書證明與阿豔徹底斷絕關係—聽到佐代的這個請求時,鐵匠富五郎索然無味,當即就在心裏拒絕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一下子直起腰,大拍胸脯故作姿態,一口答應下來:“那好吧!”

在汲水口偷聽的阿新完全沒有預料到,良人會同意把阿豔讓給源十郎,心中燃起的那團嫉妒之火也弱了一些,看上去似乎鬆了一口氣。不過,佐代也沒想過富五郎會這麼輕易便同意了,反倒吃了一驚:“什麼?那您的意思是……”

她迫不及待地又問了一句,富五郎越發落落大方地點了一下頭。

“佐代阿婆,我明白了,你的心思我非常理解。難怪人們常說,父母思子之真心獨一無二啊。你就是不想讓阿豔受太多苦嘛。你一心一意為了阿豔好,想方設法要把她送給鈴川大人做妾,好讓她享享福吧,可見你把自己的事都放到第二位了啊。你也必須這麼做……嗯……父母心難能可貴啊!佐代阿婆,我到了這個歲數終於體會到父母的恩情了。唉,舐犢的老牛啊……”

富五郎不知想起了什麼,居然還把去附近寺廟裏聽講經時聽到的一個詞搬了出來,但好像說反了。

盡管如此,那催人淚下的強調仍然足以迷惑人心,佐代不由感動得低下了頭,連躲在後門那兒的阿新也用抹布擦著眼角—她把抹布錯當成從澡堂帶回來的濕手巾了。

這種糊裏糊塗的悲劇場麵,隻有在春日的午後才能看到。微暖的和風卷著塵埃在屋子裏縈繞。人間似乎正在打哈欠—一副慵懶憂愁的樣子。佐代抬起哭紅的雙眼說道:“那麼,您答應到瓦町去把錢交給榮三郎少爺,替老身拿回休書了是吧?”“當然當然!你說得對,活在這世間,太老實也是行不通的。而且榮三郎連自己的妻子都養不了,還把阿豔趕出家門,實在是很過分。雖說他可能也有自己的煩心事,但我們也沒必要去了解了。我這就動身前往瓦町,說幾句好聽的奉承話,讓他心甘情願地寫下休書,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就放心吧。阿新也快回來了,你好好和她聊聊,再坐一會吧。”

“老身平日都不盡禮數,有事相求時才登門叨擾,而您卻不計較,答應了老身這不情之請……”

“行了行了,別說這種見外的話了,不盡禮數這一點大家都一樣嘛。”

“實在對不住您啊。”

“哪兒的話!都這個時候了,那個婆娘也該回來了呀……混賬東西!到底是去幹什麼的!她以為她是賓度羅呢,就她那張臉皮子還洗這麼久,再多擦幾下都要脫皮了!”

聽到這些,阿新躡手躡腳地又一次退到屋外,但忽地發現自己手裏還握著一根研磨杵—她剛才偷聽時就拿著那根杵子了,要是丈夫說讓阿豔進門並把自己趕出家去,她就操起杵子闖進屋裏—因此她差點兒撲哧一聲笑出來。她一麵忍住笑,一麵看準時機,若無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喲!家裏來客人了呀,是哪位呀?”

阿新故意慌慌張張地跑進去,嘩啦一下拉開拉門:“哎呀,是佐代阿婆啊!真是稀客!”

阿新以為家裏那個臭男人終於對阿豔斷了念,而佐代阿婆對此功不可沒,所以當即笑容滿麵地將她奉為上賓,熱情地款待起來。

“阿新,把那邊那件外褂給我拿過來……佐代阿婆,那我現在就去一趟瓦町。—阿新,佐代阿婆酒量不錯,你今晚打一壺酒來,我回來時到魚市轉轉,看到好的就買來下酒。”

“您路上小心。”富五郎在阿新和佐代的目送下離開了自己那家三間町的鐵鋪。他已經打算從此一去不返了,但心裏到底還是有些戀戀不舍,因此便到街口把學徒阿吉罵了最後一次,然後懷揣釋迦牟尼的弟子,名列十六羅漢之首。在日本因有撫摸其塑像祈求病愈的信仰習俗而聞名。寺院裏的賓度羅塑像因常被人撫摸而十分光滑。

著那五十兩,往與淺草瓦町相異的另一個方向逃跑了,很快便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