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謹啟如上(1)(1 / 3)

四月。換季更衣時節。黃梅淫雨落紛紛。今天清晨,如簾子般的銀絲又開始淅淅瀝瀝織出一片煙幕。籬笆上的野薔薇也散發出溫軟的香氣。宅邸一側,法恩寺旁的河漲水了,泛著水泡的濁流衝刷著岸邊的艾蒿。一隻紅鞋帶木屐順著滔滔河水,若沉若浮地漂了過去。

樸樹沿河堤一字排開;早生的新綠嫩葉得到雨滴的滋潤,一片片在陽光下五彩繽紛;亮堂堂的白晝下起了小雨。

宅邸後麵的遠方,一片片水田綿延開去,穿著大蓑衣的農民搖著一架堆滿秧苗的船形犁在田裏走著。那農民的動作遲緩,一忽兒又停下來,看上去就像個稻草人。

趕海拾潮的時節也已過去,初夏的氣息即將來臨。

遠處的原野上,一條黃色的帶子經過雨水的洗滌顯得十分鮮豔。那也許是菜花吧。

這些饒有情趣的雨日小景,模模糊糊地映在左膳的獨眼裏。本所妖宅庭院裏的離庵前麵,左膳從剛才起便靠在廊道的柱子上一動不動,簡直像固定在那兒似的。

左膳的個頭比常人高出許多,他這麼站在廊子上,便能隔著破敗的圍牆,將外麵的景致盡收眼底。但即便如此,劍怪左膳為何安安靜靜地久久凝望著這煙雨朦朧的景色呢?

雖說此舉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情,可別看他這樣,其實心裏依舊如往常一樣燃著旺盛的鬥誌,並且正默默地思考著如何卷土重來,將榮三郎的坤龍奪過來。

身子瘦長、獨眼刀疤臉的左膳,任憑空蕩蕩的右邊袖管隨風搖晃,用獨臂的左手扶著柱子站著,一陣夾著雨絲的風忽地吹過來,拂弄著他衣服下擺遮住的那件女子褻衣。

他那隻銳利的獨眼掃視著屋外的雨景,臉頰在諷刺自嘲的笑容中漸漸扭曲。突然,他如悍馬嘶叫般仰麵大笑起來。

“啊哈哈哈哈!土生仙之助也被殺了,前幾天夜裏,月輪援軍也失去了岡崎、藤堂等數名劍士,隻剩下軍之助兄、各務、山東和轟四個人了。這些人算什麼東西嘛,又不是拿出來曬太陽的武士偶人就是看上去人多而已,沒一個頂用!不過,那個源什麼的又靠不住,包括我自己在內,我方就隻有五個日本於5月5日端午節陳設的盔甲武士偶人。人了啊。嗬!這倒也有點兒意思!反正我還有乾雲這個好夥伴在呢……”

左膳獨自一人發著牢騷,然後自我激勵似的拍了拍陣太刀形的紫銅刀柄。

這個時候,久未露麵的手鼓與吉從正房那邊連滾帶爬跑了過來。他沒打傘,把外衣蒙在頭上。

“嘖!下個不停,煩不煩呀!”由於下雨出不了門,殘餘的四個月輪劍士無所事事,擠在屋子裏呼呼大睡。“嗬!金槍魚遊到河岸上來了!”

老江戶與公瞅著他們,照舊多嘴多舌地說道。他看到左膳才回過神來打了聲招呼:“哦!大人您在這兒啊!有緊急情況!”

“怎麼了?”“瞧您這話,真叫人放不下心!您還這麼沉得住氣啊……您這是出什麼事了?臉色似乎不太好呀。”“說什麼傻話!”左膳不理睬他,“你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看起來又沒賺到錢吧。”“大人,小的另有要事相告!丹下大人!嘿嘿嘿嘿,那個……”

“幹什麼?”“還請借一步說話。”

左膳苦笑著彎下腰,把耳朵湊到與吉嘴邊。不一會兒,與吉說完了,左膳露出大白牙竊笑起來。“與公,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小的可沒說笑,好端端的騙您幹嗎呀?”與公極力辯解道。“真的,這是真的,那個阿豔……鈴川大人打心眼兒裏迷戀的那個娘們兒,在深川當起藝妓了。不管其他人怎麼說,老天爺和俺與吉有眼,把這件事看穿了。嘿,此事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是嗎?”左膳回了一句,不由得嗤笑了一下。“嗯,說不定真是這樣吧。可那女的不是源十郎的心頭肉嘛,你為什麼不去向源十郎說這件事,反而跑來告訴我呢?你把阿豔的這種消息拿到我麵前,就算想賣給我聽,我也是一文錢都不會付的啊。”

“大人!恕俺失禮,您怎能如此小看俺駒形與吉呢!俺對您說這事本就不對頭,怎麼還會想要您的錢呢?與吉可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有長進了啊。”“不過啊,鈴川大人現在是窮得叮當響啊……”“他平常不都是那樣的嗎?”“那情況更加糟糕啦,就算小的把這件事告訴他,也根本拿不到一文錢,所以俺才直接到您這兒來說了。丹下大人,俺跟您講,您何不以這個女人的下落作為交換條件,讓鈴川大人為您效力呢?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