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這可是罪過啊。”
“哪兒的話,這能有什麼罪過呀?前幾天晚上,俺和鈴川大人先出發到瓦町去偵察。那個時候,他像沒了魂兒似的,走在路上就隻會說阿豔的事情。所以,您就對他說您知道那個阿豔身在何處,並且隻要他設法從榮三郎那兒把刀奪過來,就立刻告訴他阿豔的下落。鈴川大人現在雖然是以為阿豔意誌消沉,但他怎麼說也是去水流的高手,隻要他對阿豔的妄念一動,必定會親自去找榮三郎,把坤龍給您搶過來的。俺覺得這個主意行得通,說不準還會很順利呢,丹下大人,您意下如何?”
“嗯,也是啊。好不容易來了一大群援軍,現在也隻剩下四個了,而且榮三郎身邊有泰軒,中途還插進五頂轎子,此外又來了一個扔撒手劍的人猿,如今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多災多難。那就先照你說的做吧,以阿豔為誘餌教唆源十,偷偷把他放到瓦町去吧。”
正當單下左膳和與吉在離庵的廊子上咬著耳朵竊竊私語的時候……事有湊巧!在與離庵一院之隔的妖宅正屋、鈴川源十郎的起居間裏—拉門關得嚴嚴實實,宅主源十郎正同一個半老徐娘坐在一起,壓低聲音不停地說著什麼。
這個半老徐娘是誰?原來是久未登門的梳卷髻阿藤。“所以啊,大人,您真讓人著急。用得著這麼悶悶不樂地思前想後嗎?”
也不知阿藤大姐之前都躲到哪裏去了,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不過也增添了如傍晚即將凋零的櫻花般的淒美。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再一看,兩人之間還擺著兩個酒碗,裏麵的酒已經被喝光了。
阿藤那頭引以為豪的長發由於剛洗過而披散在肩頭,上麵還插著一把黃楊木梳。她歪著臉,睜著那雙大眼睛,快言快語很有幾分俠氣,隨意坐著的樣子也頗嫵媚,對男人也毫不畏懼和顧忌,照例用大姐頭式的潑辣語氣說道:
“我當時也覺得啊,您這個人完全不可靠,現在想想還會出一身冷汗,不過我的確曾恨過您一時。但是呢,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一概既往不咎。我和您同為江戶人,一說就明白,嗬嗬嗬,所以我就這麼厚著臉皮來找您了。”
“來了就好。”源十郎說罷,給阿藤滿上一碗涼酒。周圍寂靜得令人慵懶。剛才,源十郎左思右想,為佐代的事鬧心—這老婆子幾天前拿著他給阿豔的五十兩贍養費出去了,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他正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憤怒時,很長時間沒在此露過臉的梳卷髻阿藤不請自來,她沿著裏院敏捷地走過來,從汲水口進到屋子裏。源十郎記得阿藤對自己懷恨在心,因此禁不住地發毛,但也不能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於是便拿出現有的涼酒,與阿藤邊喝邊聊。
而阿藤立即主動提起自己的情敵—左膳思慕的女人彌生。阿藤把彌生失蹤之後的情況告訴源十郎了。
她是這麼說的—彌生現在女扮男裝,自稱小野塚伊織,潛伏在青山長者丸子戀森林附近,那五個防火裝束武士的隱居之處。這是根據可靠線索查出來的。
阿藤所說的這條可靠線索是什麼呢?這不是別的,隻不過是她利用自己不知不覺練就的搜索本事,自己一個人刺探出來的。由於是她親自跟蹤彌生而探尋到的消息,所以線索誠然是再可靠不過的了。
阿藤長期與捕吏及其他官差為敵,日日夜夜過著逃竄躲藏的生活。出於對抗官府的需要,她漸漸練出一副好眼力,新上任的捕快奈何她不得。尤其是在尋找人的下落這一方麵,阿藤大姐隻要動一動小腦筋,大體上很多時候都能馬上找到她想找的人。
對於彌生,她用的也是這一套老手法。那一次,她與左膳在第六天筱塚稻荷神社的地洞裏過了一夜,之後,左膳就抓著她偷來的乾雲丸衝進了漫天飛雪中,再也沒有回到在地下室裏等著他的阿藤身邊。被左膳拋下的阿藤白白等了一場空,從那以後她繼續盤踞在神社的廊子下麵。官府依然對她密切監視,背負了多條罪狀的她暫時無法外出,隻得在黑暗中度日。她思念著左膳,詛咒著世道,偷偷摸摸地潛藏在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