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叫聲穿過屋外的暴風雨,一直傳到離庵,飄進左膳的耳朵裏。
這深夜本來便已風猛雨急、電閃雷鳴,其中還夾雜著一個老婆子的哀泣聲,就連刃魔左膳都感覺到了一股攻心的寒氣。他在這半夜裏醒來,獨自一人占卜著自己的夢,但聽到那些聲音之後也不禁渾身顫抖,正要拉過被子蓋上。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從哪兒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乾雲!喂!朝思暮想的坤龍來見你了!坤龍來了!快開門!”
那聲音宛若從縫隙裏鑽進來的風一樣在左膳耳邊回響,把他嚇了一跳。但他又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的幻聽,便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於是便舉起枕頭—不,他正要舉起枕頭的那一瞬間……他睡的地方與月輪軍之助之間空了一張榻榻米,還盛著水的茶杯和水壺雜亂地放在那兒,那些東西看上去都觸手可及。
納悶的左膳還以為是地震了,而那茶杯和水壺卻自己動了起來。正當他揉了揉眼睛,奇怪地盯著的時候,榻榻米霍地隆上來,然後啪的一聲翻了過來。
令他驚愕不已的是,地板不知什麼時候被掀開了,支撐在下麵的橫棱木裂開了一個大口子。而且,有兩個人就像從廊子下長出來似的,猛地從那個大洞裏站了起來—那是諏訪榮三郎和泰軒!
他們大概是以暴風雨的轟鳴聲作掩護,偷偷潛到下麵把地板揭開了。兩個人都束起衣袖,纏著頭布,就連平日不帶刀的泰軒也為今夜突襲準備了一把刀,並且那刀早已脫鞘了。“快起來!敵人來夜襲了!”左膳大喊著,獨臂已迅速將乾雲拔了出來,接著又聲嘶力竭地吼了一次,“月輪劍士!還不起來!”
但是,隨著左膳的叫聲一同響起來的,還有一個痛苦的呻吟聲。泰軒的刀刃刺進了轟玄八的側腹。
榮三郎露出蒼白的微笑,慢騰騰地從洞裏爬到了屋內。屋外的樹木在大風中搖晃,樹梢撫著屋頂。
蓋著被子呼呼大睡的轟玄八被泰軒直接刺了一刀,還來不及叫出聲就斷了氣。睡得正熟的其他三個劍士看到玄八的慘狀,也都睜大眼睛跳了起來。
三個月輪劍士定睛一看,在燈籠微弱的光線中,全副武裝的諏訪榮三郎和蒲生泰軒人手一把閃著青光的利刃,分別站在屋內的左右兩邊,因此他們也沒工夫整腰帶了,即刻跑去拿自己的刀並抽出刀鞘。
左膳呢?那三人找到左膳的身影時,他正悄悄後退著朝榮三郎和泰軒鑽出來的橫棱木上的洞口靠近,似乎打算伺機跳進洞裏,從地板下麵把敵人引到外麵的庭院去。
暴風雨之夜的突然襲擊。榮三郎將自己的全身都化為了利刃,聲聲句句似要將人的肝膽絞碎:“丹下兄!今夜將是最後一戰了!”左膳眯起獨眼笑道:“現在風雨震天,再怎麼亂打亂鬧大喊大叫,外麵也完全聽不見。我說小子,別著急啊,我們慢慢砍到早上吧!”泰軒大喝一聲:“多說無用!來吧!”在這一聲的引誘下,刀刃開始亂舞。
打頭炮的是月輪門下的次席山東平七郎,他鼓足力氣掄起手裏的大刀陀羅尼將監勝國,故意大喊一聲之後,大踏步朝泰軒衝過去,同時往旁邊橫砍了一刀,刀尖正好就要劃到榮三郎了。而這不過是瞬間的錯覺。
平七郎對麵的泰軒畢竟是僅流傳於秩父的自源流強手,他已將劍法曆練到了製高點。自源流以快為主,另一方麵又富於禪機。
泰軒察覺到平七郎其實是在虛張聲勢,便主動跑上前擋開他的劍,把身體向左一傾,護住了榮三郎;而榮三郎收回豪刀武藏太郎的同時猛地向左膳刺過去,左膳的胸膛眼看著就要像一塊木板被劈開了……同一瞬間,本想跳進洞裏去的左膳沿著洞的邊緣躲到後麵,翻轉刀柄從下到上一揮,哐的一聲將榮三郎的太郎安國刀撞開,又即刻把絕世寶刀乾雲舉過頭頂。他左臂的骨頭哢哢作響,握著乾雲從正麵朝榮三郎的臉上砍去!
“看招!”乾雲隨著這一聲飛速落下。出乎左膳的意料,榮三郎在刀刃離自己隻有一寸之時來了個側轉身,用神變夢想流中所謂心空身虛之招數,刹那間抬起腿朝平七郎的側腹就是一腳,把他踢了個人仰馬翻,然後又轉回左膳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