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皮特凱恩島大革命(2 / 3)

經過逐級法院審訊,纏磨了好多個年頭,每次終審都宣布維持原判;最後官司打到最高法院,審理了二十年也沒結案。但是,去年夏天,最高法院總算好不容易地作出了決定。

它再一次宣布維持原判。這一次克裏斯琴服判了,但是當時斯特夫利在場,就悄悄地向克裏斯琴和他的律師出主意,說“即使僅僅作為一種形式”,也應將那條法律的原本公諸於眾,確定它是否仍舊存在。看上去這是一個奇怪的主意,但實際上它卻是一個巧妙的手法,於是這項要求被提出。一名使者被派往總督家;他很快就帶回來消息,說那份原本已經從國家檔案中遺失了。

法院宣布最近的判決無效,因為判決是根據一條法律作出,而那條法律已不複存在。

立刻掀起了巨大的震驚。消息傳遍了整個島國,人民的保護神不見了——可能是誰為了陰謀叛國銷毀了它。還不到三十分鍾,幾乎全國人都聚集在審判室裏——也就是那座教堂裏。大夥通過了斯特夫利的動議,對總督進行彈劾。被告人以身居顯位應有的高姿態對待這件不幸的事。他並不為自己辯護,甚至不屑於進行爭論:他隻提出簡單的答辯,說遺失法律的事與他無關:說他把國家檔案都藏在一個蠟燭箱裏,那箱子自從開國以來就一直被用來保存檔案;說文件是遺失了,但並不是他拿走或銷毀了。

然而,憑什麼也不能挽救他;人們斷定他犯有銷毀法律依據罪。他被罷了官,全部家產歸了公。

敵人控訴他銷毀法律依據時聲稱,他幹這一勾當是為了偏袒克裏斯琴,因為克裏斯琴是他的表弟。然而,他們對整個這件可恥的事提出的這一理由卻是站不住腳的?因為,在全國隻有斯特夫利一個人不是他的表親。讀者肯定記得,這地方所有的人都是屬於六七個人的後代;第一代的子女相互通婚,為那些嘩變者生下了孫兒女和外孫兒女;這些子孫的下一代,曾孫兒女和玄孫兒女,又相互通婚。因此,現在每一個人都是其他人的血緣姻親。再說,這種親族關係是奇妙地,甚至驚人地錯綜複雜。比如,一個外鄉人對一個島上居民說:“你現在管那個年輕女人叫表妹,可是你剛才還管她叫阿姨來著。”“是呀,她是我的阿姨,又是我的表妹,她還是我異父妹妹,我的外甥女兒,我的第四代堂妹,我的第三十三代堂妹,我的第四十二代堂妹,我的祖姑母,我的外叔祖母,我的守寡的表弟媳——下星期她就是我的妻子啦。”所以,控告總督偏袒姻親,理由是站不住腳的,然而,這沒關係,站得住腳也罷,站不住腳也罷,反正這合了斯特夫利的心意。斯特夫利立即被推舉出來,填補了總督的空缺。

接著,他鑽隙覓縫地尋找一切可以改革的事,不遺餘力地進行整頓。不久宗教儀式就在各地如火如荼、無休無止地展開。

星期日早禮拜的第二次祈禱,原來習慣隻持續三十五分鍾到四十分鍾,而且隻為這世界上的人祈禱,首先是為各洲的人,然後是為各民族,以至各部落祈禱,現在一道命令下達,時間被延長到一個半小時,而且祈禱的對象包括好幾個星球上可能存在的人類。所有的人都對這一改革感到高興,所有的人都說:“瞧,這才像個樣兒。”又一道命令下達,往常三小時的布道被延長了一倍時間。全國人民結夥兒齊去謝新任總督。原來舊法律隻禁止在安息日燒飯,現在連吃飯也被禁止了。

又一道命令下達,主日學校有權每個周日都上課。各階層的人都歡天喜地。在短短一個月內,新總督已成為人民崇拜的偶像?這個人要走的第二步已時機成熟。起初他隻小心地試探著步子,煽動人民對英國的仇恨。他把有影響的居民個別地拉到一邊去談這件事。但很快他就變得更加大膽了,索性公開談論。他說,為了他們本人,為了他們的榮譽,他們的偉大傳統,這民族必須奮起反抗,擺脫“這種令人難堪的英國奴役”。

可是天真純樸的島民回答說:“我們並沒注意到那是令人難堪的嘛。它是怎樣令人難堪的呀?英國每隔三四年就要開來一條船,供應我們肥皂和衣著,我們還感謝他們帶來我們十分需要的其他東西;它從來沒給我們招來麻煩;它讓我們行動自由。”

“它讓你們行動自由?曆來奴隸都是這樣想,都是這樣說?講這種話,說明你們已經墮落到了什麼地步;你們在酷虐的暴政下已經變得十分下流,已經失去人性?什麼?難道你們一點兒丈夫氣和自豪感都沒有了嗎?難道自由對你們是無所謂的嗎?照說你們早就該奮起反抗,在莊嚴的國際大家庭中占有你們的合法地位,成為偉大的、自由的、文明的、獨立的,不再是帝王的奴仆,而是自己命運的主宰,可以在決定你們姊妹獨立國的命運時表達自己的意見,行使自己的權利,難道你們竟然心甘情願地淪為一個外國的,一個宗主國的屬地不成。”不久這類話便產生了影響。居民開始感到英國是在奴役他們;他們吃不大準,這感覺究竟是怎樣產生的,又是從哪裏得來的,然而他們確實有這種感覺。他們開始嘮叨埋怨,覺得是在帶著枷鎖受苦,渴望獲得拯救解放。不久他們就開始仇恨英國國旗,仇恨那個象征他們國家地位卑微的標誌;他們走過議事廳時,不再抬起頭來看,總是移開眼光,咬牙切齒。一天早晨,人們發現國旗被踐踏在旗杆下的爛泥裏,他們讓它丟在那裏,誰也不用手碰它,不再把它升起。一件遲早要發生的事終於出現。幾個有頭臉的居民,趁黑夜去拜會總督,說:“這樣可恨的暴政,我們再也沒法忍受下去了。我們怎樣才能推翻它。”“發動一次軍事政變。”“怎樣發動呢?”“發動一次軍事政變。要這樣,把一切都準備就緒,然後在指定的時刻,我以一國元首的身份,向公眾莊嚴宣布國家獨立,我們從此再不做任何其他強國的順民。”“這件事聽來挺簡單,好像是輕而易舉的嘛。我們這就可以動手。那麼,下一步又怎麼辦呢?”

“占有所有防禦工事和一切公共財產,實行戒嚴,命令陸海軍進入戰時編製,宣布成立帝國?”這項精彩的行動計劃,衝昏了那些天真無邪的人們的頭腦。他們說:“這辦法太好了——這辦法太妙了,可是,英國不會反抗嗎?”“那就讓它來反抗吧。這座島賽直布羅陀。”“說得對。可是,建立帝國的問題呢?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帝國,是一位皇帝嗎?”“我的朋友,你們需要的是統一。瞧德國,瞧意大利。它們統一了。最重要的是統一。它能使我們生活得美好。它能使我們進步發達。我們必須有常備的陸海軍。當然,那就必須收稅。所有這一切合在一起,就會使我們變得偉大。統一了,偉大了。此外你們還需要什麼?可不是——隻有帝國能帶來這些好處。”於是,十二月八日,宣布皮特凱恩島為自由獨立國家;同一天,在舉國歡騰的慶祝中為皮特凱恩島皇帝特沃斯一世舉行隆重的加冕典禮。全國人民(除了十四個人,其中主要是幼小的孩子)都舉著旗,奏著樂,魚貫走過禦座,行列長達九十英尺;有人說,它經過那兒共曆時四十五秒鍾。這是該島有史以來空前的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