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夢幻島(neverland)(1 / 3)

——大姐頭回去了。

我的名字是岬京子。就讀於當地三流大學、朝氣蓬勃的女大學生,(自稱)是埃及豔後級別的美人。

我現在來到夢久島這個超鄉下的地方遊玩。隻有女人的三人組出外遊玩,這樣似乎有點不合適,但是因為三人都募集男朋友中,這也是沒辦法啊。

現在是大學三年級的暑假。

處於勉勉強強還可以盡情放縱的一段時間。

這已經是不享受不行的狀態了,本來應該會是一趟開心到死的旅行才對的。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啊。

事情是在第一天時發生的。

雖然已經到了健全的人類被睡魔侵襲的時間了,但是毫無睡意的我們圍坐著,大口大口地喝著酒、吵鬧著。十分盡興,十分有趣,就算隻是筷子掉下來,我也有自信可以爆笑出來。

就在這時,忘了鎖上的門突然被打開,像是日本刀一閃而過般清澈的怒吼響起。

“——你們以為現在幾點了啊!?給我閉嘴!!”

襲擊嗎!?這麼想著,擺起架勢的我們望向怒吼的人,驚訝地一下子張大了嘴。絕世美人,站在那裏。

嗚哇,姐姐真是美人啊,來這邊喝一杯吧。但是連打趣的時間都沒有,她簌的一聲眯起眼,說了一句話。

“你們,給我正坐著排成一橫列!”

從那以後,我們就偷偷用“大姐頭”來稱呼她了。大姐頭在房間時,我們下定了決心淪為屏氣凝神的敗逃武者。

但是……。

那個大姐頭先一步回了家,放任了我們。

……來了。

我們的時代,終於到來了。

是TOP。

是TOP

GEAR。(Top

Gear是英國廣播公司[BBC]製作的著名汽車節目。曾獲得過英國電影電視藝術學院[BAFTA]獎、多項英國國家電視獎[NTA]以及艾美獎。被人們稱為“世界上最瘋狂的汽車電視節目”。)

想玩轉彎技術的話就漂移吧,沒麵包的話吃蛋糕就好了,就是這種狀態。

所以那天也是如此,我們在晚飯前買了大量的罐裝啤酒,在食堂幹起杯來。

“酷哈,好喝!!”

我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喊叫著。已經爛醉如泥的工藤美香在眼前坐著,一邊歡快地咧嘴大笑著一邊吧嗒吧嗒地要搖晃著雙腳。

美香長著一張童顏,身高也不高,有時會被誤認為是中學生。是個可愛的笨蛋,惹人喜愛的笨蛋,因為很擅長掌握聊天的節奏,所以成了我們三人的氣氛活躍者。

“我說美香,腳踢到我了,腳!!”

“啊,抱歉抱歉。啊哈哈—”

這樣可不行啊,我這麼想著向坐在旁邊的瀨田櫻惡作劇般的使了使眼色,迅速地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

“小·櫻。有在喝嗎有在喝嗎?嗯?”

小櫻剪了一頭漂亮的娃娃頭發型,就像是等身大的日本人偶一樣的美人。如外表所見,有著挺文靜的一麵,但是偶爾隨口而出的笑話還是很有趣的。因為我一喝酒就會大叔化,所以溫順的小櫻就正好變成了性騷擾對象了。

“……京子,一身酒臭味。”

“嘛啊嘛啊,不好嗎?誒?小櫻啊,你沒喝多少酒嘛?是隻讓我來喂你喝嗎?來mouth

to mouth。”

“不要。恕我拒絕。”

被冷淡地拒絕了,我用手指抵著嘴唇,鬧別扭似的撅起嘴。美琴看著我這樣子。

“啊哈哈,小京被甩了-”,再次發出滑稽的開朗的笑聲。

一如既往的對話。引擎暖和起來了,狀態良好。燃料當然也準備妥當,清冽香醇的啤酒!

我從喉嚨深處一邊庫庫地笑著一邊伸手去拿新的罐裝啤酒,好容易收斂了笑聲的美香,哈呼的一聲,稍微有點無精打采地歎了口氣。

“美香,怎麼了嗎?”

小櫻用疑惑地問道。美香在眉間皺起可愛的皺紋,憂鬱地嘟噥道。

“沒什麼,一想到就隻有現在可以像這樣盡興玩耍了,就感到有點寂寞啊。我們,明年就是四年級了哦?畢業什麼的,隻是轉眼之間的事哦?”

“嗚哇啊,笨蛋!別說這事啊!這不是禁句嗎禁句!!”

我用雙手塞住耳朵,來回搖著頭。

不過,在喝酒的時候不應該做這種事啊。嗚哇的一聲,貧血似的眩暈襲來,我頓時脫力伏在桌子上。

“誒?怎麼了小京?”

“……醉了後搖頭。感覺好惡心。”

聽到這句話,美香再次爆笑起來。

“呃——。小櫻,照顧下我吧。我想枕在大腿上。”

“不要。”

又是冷淡的回應,我在桌子上撒嬌似的軲轆軲轆地滾動著。但是,馬上又厭倦了,所以就這樣把下巴抵著桌子,一直盯著美香。

“我說美香,都是因為你說了討厭的事,所以現在喝酒的興致都急劇減退了不是嗎?要怎麼補償啊?”

“就算你這麼說……啊哈哈哈。”

——誒。該死的酒徒。

我歎了口氣,心不在焉地凝視著旁邊的空罐。

變成大人後就會歸零。

我是這麼認為的。

剛出生時是一百分。之後就以扣分的方式漸漸削減而去。被削減的有時是可能性,有時是靈活性,有時是無垢的心……總而言之,各種各樣。

然後現在這個時期,就是勉勉強強算是“良”的六十分左右。真的,就像是最後的曇花一現的感覺。

但是,長大成人的話,在那瞬間——就會歸零。

就和忘寫名字的答題紙一樣。上麵沒有“優”、“良”、“中”,也沒寫不及格,隻有全新的零分。

小時候真好。被扣分的話隻要改過來就好了,而且或許還可以拿回一部分分數。

但是,大人就不行了。

因為是零分。

大人為了得到那幾分,在社會中瞪著充血的眼不斷掙紮。最後感覺獲得了什麼,僅僅五分就一臉滿足。啊啊,真痛苦呢,真悲哀呢。怎麼世事會如此無常啊。

因此我無論如何,都不得不這麼說。

“啊—真是的—。我才不想長大成人什麼的啊—。難道沒有像夢幻島(neverland)一樣的地方嗎?”

“那種地方怎麼可能存在啊。京子,別說些小孩子一樣的話。”

被當即否定了,我撒嬌道。

“誒—,我就是小孩子啊。”

“小孩子不喝啤酒。”

“哇哈!……不是,這是啊,起泡的麥茶哦,麥茶。”

正說著這些蠢話時,桌子上一下子蓋上了一層影子。心想著發生了什麼事,抬起頭,旅館老板娘的兒子就站在一旁。名字記得是,修一。

是個挺不錯的可塑之才。帶到美容室和時裝店裝飾一番的話,感覺會美到讓人連聲感歎。

“……嗯?什麼事?”

我如此問道,他唐突地這麼回道。

“夢幻島,說不定去得了哦?”

◆ ◆ ◆

相當有趣的話題呢。

他說如果那裏存在自己的容身之所的話,就算那裏是夢幻島(neverland),海神也會帶領我們去那裏。隻需向著大海誦念一段極其簡單的咒文。

我們很感興趣。

所以在酒醒了之後,決定去一趟那聳立著天盡岩的海岸。我們吃完晚飯,讓修一在地圖上告訴我們在哪後,向著那個海岸出發了。

“嗚哇哇,小京!有尼斯湖水怪啊水怪!!”

“不對,這裏不是尼斯湖啊。……誒——,那貨就是天盡岩嗎。確實很像恐龍呢。”

那裏如修一所說,是一個小小的海灣。天盡岩鎮坐在離海較近的海灣的一端,像是瞄準著什麼獵物,凝視著大海。

我們在小巧舒適的海灘上漫步著,眺望了下附近的景色。雖然也可能是因為早已日落西山的關係,不過總覺得是個靜靜籠罩於寂寥氣氛下的地方。這樣的話確實能理解,別說觀光客,就連當地人也很少接近的原因。

總之,我們先為了完成當初的目的,在海灘上橫著排成一列。我說了聲“好了嗎?”,然後交替看了看兩人的臉,美香和小櫻都笑著點了點頭。

我鼓起胸膛大吸一口氣,

一、二!

“夏之魔物——!!”

對,使盡全力喊出了咒文。

……。

…………。

………………。

……………………。

…………………………。

然後,

“搞毛啊。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嗎!什麼?!欺詐!?不是應該會有什麼胡子臉拿著魚叉下半身是魚尾的大叔出現,然後很有紳士風度地護送我們去夢幻島的嗎?!呐,小櫻!?”

“——不好意思,我沒有這麼強大的想象力。”

“啊,什麼啊,太沒意思了!白走一趟了嗎?”

在我鬧別扭的時候,美香說著“好啦,好啦~”,精神抖擻地舉起手,開朗地說道。

“就這樣回去也隻是生悶氣吧?那樣的話啊,難得來到了海灘啊,在這來次‘青春衝刺’吧!”

誒誒!?我露骨地擺出一臉不願意。小櫻也稍微皺了皺眉頭。

……沒必要做說明了吧。

“青春衝刺”,用一個詞來概括就是“賽跑”。跑者在沙灘上畫的起跑線上站成一排。這時跑者穿的衣服是平時的便服。泳裝什麼的是邪道。

好~開始!開跑信號發出的同時,跑者一起朝著大海起跑。

就隻是這樣不顧一切地,跑。

水邊就是終點,第一個到達的人就是勝者,但是就算勝負已定也不可以就這樣停下。

要往終點更遠踏去。

向著大海,踏去。

不可以說什麼“誒—,衣服濕了—。”這種事早就知道了啊!毫不在意濕掉的衣服隻是向前進,跑到一定深度的地方後,就摔倒。

就算腳沒被滑到,還是故意摔倒,朝著大海來一次壯大的,摔跤。

這樣全部跑者從頭頂到腳趾都濕了後,“青春衝刺”才算完結。因為穿著衣服朝大海奔跑總感覺挺青春的,所以就用這無聊的理由命名了。

“呐—呐—,一起來吧一起。”

是因為喝了酒嗎,總感覺美香很起勁。

我斜著眼睛看著三人的位置關係以及穿著。三人都狀態良好地排成一列。美香穿著可愛的連衣裙,小櫻是修身長褲和上衣裝束。相對來說,我比其他兩人更靈活,服裝是短褲和T恤。

……恩呼呼。

我撓著頭,用敷衍似的語氣說。

“啊——……說的也是呢。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回去感覺有點那個,而且周圍感覺也沒什麼人呢。要不久違地宣泄一次?”

“嗯嗯!來吧來吧!!”

美香馬上就上鉤了。小櫻雖然一臉不情願,但是似乎在多數勝少數原則下沒辦法似的,歎了口氣。

……好極了。

我再繼續說。

“嗯。普通這樣玩感覺有點無聊啊,所以排最後的人要接受懲罰遊戲哦。在這個沙灘上,在勝者的兩個人麵前,跳脫衣舞怎麼樣?”

“誒——,這女高中體育係式的懲罰遊戲是怎麼回事啊。小京喝了酒大叔化了。”

美香想喝倒彩,但是我已經聽都不想聽,突然就。

“那麼,好,開始!”

像這樣提起嗓子,帶著有點偷跑的意思開跑了。

“嗚哇!好卑鄙!”

感覺到背後兩人慌慌張張地起跑後,我喊叫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定要讓你們脫哦!就算不願意也要讓你們脫哦!不對,不如說快給我不願意吧!哈哈哈哈哈!!”

這就是我的最佳狀態。

雖然是為了醒酒才走過來的,但是因為運動了,反而醉昏了頭也說不定。我回過頭,確認兩人還在後麵。

好,贏了!

這麼想的一瞬間——摔跤了。

還在沙灘上。

在我和沙子親吻時,兩邊傳來了“先走了”和“耍賴的報應哦—”兩把聲音。

我“哇!”的一聲跳了起來。

慌張地跑了起來。

但是拉開的距離已經怎麼也無法縮短,目送完兩人相繼跳到海裏去後,我遲遲趕到,縱身跳了下去。

(……可惡,明明期待著脫衣表演。自己脫了怎麼行啊。)

我沾滿了可以讓身子蜷縮一般冰冷的海水,就這樣咕咚咕咚地,潛水向著大海遊去。

雖說如此,我還穿著衣服。我拚命地設法遊了十五米這麼遠,呼哇的一聲把臉露出水麵。早就站起來四處張望尋找著我的蹤跡的美香和小櫻,一臉茫然地望向我,似乎在說“為什麼遊這麼遠?”

我吐出舌頭,對著她們喊叫。

“嘿嘿!誰要悲哀得去跳那什麼脫衣舞啊!絕對不去跳!!”

“嗚哇,你這卑鄙小人!不是小京說要懲罰遊戲的嗎!?就算不願意也要讓你脫哦!!”

“嗯呼呼,來抓我吧~”

我小時候上過遊泳學校。多虧如此我很擅長遊泳,擁有如此這般的優勢,我一點都沒考慮會被抓住什麼的。

“啊!又來了!抓住後絕對要剝了你的衣服!!”

這麼說著,美香氣勢洶洶地縱身跳進海裏,但是總覺得隻是在拍水,完全沒向前進。在這期間,我從容地以背泳再遊了五米的距離。

美香一副心裏無比懊悔的表情,在那邊站了起來,怒目瞪著這邊。因為還可以看見個子嬌小的美香,所以應該幾乎沒有向前進吧。

“哎呀哎呀—?這樣就放棄了嗎?真可惜——”

我嘻嘻嘻地笑著,美香臉色一轉,露出近乎憐憫的從容的表情。

哦呀?我正疑惑著的時候,美香嗖的躲到一旁,讓道給小櫻。然後,

“——老師,拜托了。”

就像是在催促保鏢一樣,用具有時代色彩的動作行了下禮。

小櫻沉默地走向前。因為容姿帶著和風,所以看上去真的就是這麼一回事。不對,比起這個現在是什麼狀況?說回來,我還沒認真看過小櫻遊泳的樣子呢。我們倆以前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在遊泳課時小櫻遊得很快來著?

當我在思考著這些事時,小櫻擺出像是在跳台上一樣前傾的姿勢。

“全國總體一百米自由泳,第三名。”

說完感覺兆頭有點不祥的開場白後,突然用銳利的視線盯著我,

“瀨田櫻——現在,出陣。”

畫出一條拋物線,跳入大海中。

……要來。

那家夥要來。

要來要來要來要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

無法想象的快速。

無法想象的快速。

說幾次都毫不誇張。

無法想象的快速啊。

讓人無法想象她是穿著吸附了海水的衣服遊泳的。就算現在脫光光來逃跑也沒有逃脫的自信。不對,再說,我就是因為不想要脫光光所以才逃跑來著?和小櫻的距離不斷地縮短著。

——我第一次體會到被鯊魚追的人的心情。

我陷入恐慌驚叫道。

“等,等下!我脫我脫,請讓我脫吧!所以先停一下吧!總覺得有點可怕啊,很可怕啊!!等,等……呀~~~~~~~~~~~~!!”

……算了也罷,總覺得挺開心的。人生真美好。

我覺得咒文確實起效了。

這裏就是夢幻島。

這麼歡快的時光,從此會在這裏永遠延續下去。

當這麼想著時。

啊。

的一聲,到了回去的日子了。

“…………真的假的?”

我佇立在臨近出航的船隻的後部甲板上,呆呆地看著夢久島嘟噥道。

帶著笑臉黏在右邊欄杆的美香懶洋洋地說:“已經要回去了嗎?好無聊啊。”

在左邊欄杆支著下巴的小櫻醒悟般說著:“光陰似箭呢。”

我喊叫道。

“騙人的吧?!什麼地方搞錯了吧!?本來應該還會有什麼的吧,例如和好男人邂逅之類的!!”

小櫻來回揮了揮手回應。

“不可能的啦。再說,在大白天的海水浴場痛飲罐裝啤酒的我們,本來就不可能有哪位男士會回頭看我們一眼的不是嗎?”

“因為這個嗎?!是誰啊?說要一邊看海一邊喝啤酒的笨蛋!”

“京子。”

“嗚哇!!”

是要同情受到打擊的我嗎,美香說起安慰話。

“啊但是,我們不是和一個不錯的帥哥混熟了嗎?”

和帥哥混熟了?說的是誰呢?旅店老板娘的兒子?

想著想著,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用沉著的目光瞪著美香。

“……那個帥哥,是在說那隻我們分了便當給它後一下子親近起來的流浪犬嗎?”

“與其說帥,不如說可愛吧?”

向著綻放笑容的美香我訓斥道。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咬緊牙關,教育指導!掌嘴!!”

“啊嗚!?”

故意打空耳光的我,和配合我裝成被打倒似的飛走的美香。

都是笨蛋啊。

“算了吧,不也挺好的嗎?挺開心的。而且和島上的那個孩子也成了朋友。”

“孩子是指遙嗎?那家夥隻是是利用我們來見修一的吧。一看就知道了不是嗎。”

“就是這點可愛不是嗎?”

小櫻呼呼地文雅地笑了起來,與之相對我則是哼哼地一臉壞笑。

“為了懲罰她利用女人間的友情,我告訴了遙有關天盡岩的那些假謠傳和咒文呢~”

“誒,小京好過分!太差勁了!!”

和遙最意氣相投的美香氣衝衝的,但是我一臉事不關己吹著口哨。就在這時,小櫻悄悄的說了句。

“……京子,在嫉妒。”

我噗的一聲,向著小櫻大聲說道。

“在說什麼呢?!才沒那回事!!”

“啊,臉紅了。京子,感覺像是墜入愛河似的。”

“別擅自斷定!你這家夥,剛剛的發言無法原諒哦!咬緊牙關,教育指導!掌嘴!!”

“……那個,不配合不行嗎?”

“教育指導!掌嘴!!”

“啊痛。”

就在這時,船終於起航了。我啊啊地發出可憐的聲音。

“我的夢幻島正在遠離我啊……”

胡子臉拿著魚叉下半身是魚尾的大叔其實不會是被卷進了船的螺旋槳溺水了吧?我這麼想著,把上半身探出欄杆,向下窺探。

……不過啊,那種生物果然不存在於世上啊。

◆ ◆ ◆

“我回來了——”

……就算這麼說,也不會有“歡迎回來”這樣溫暖的話語來迎接獨居的我。是因為太過沉浸於快樂的時光嗎,總覺得公寓的房間愈發是個寂寥的空間。無論怎麼自我煩惱這裏本來就隻是個租借的空間而已。就算重複多少次睡覺起床,在踏進這裏的時候,比起“回來了”這種感覺,我陷入的是一種“飛回了”鳥巢的感覺。

我隨便把行李扔到一邊,把拿在手上有點厚的信封撕開。

“好了。有可以安慰寂寞小鳥的信嗎?”

雖然我一個人住在離老家坐電車不用兩個小時就可以到達的地方,但是就算放長假也幾乎不回去老家那邊。說穿了,回去太麻煩了。

正是因為這樣的我,所以從老家寄來給我的郵遞都理所當然地處於放置狀態。母親擔心這樣有急事的話會很難辦,於是不知何時開始定期把郵遞彙總寄過來。這就是,現在在我手上的信封了。

雖然本來就沒抱太大期待,但是裏麵果然被類似廣告專送的郵件占領了。我悶悶不樂地撅起嘴來。

“送這些東西來也隻是增加垃圾而已。啊,真無聊!”

沒有其他什麼了嗎,嗖嗖地翻著信件,最後一枚明信片從裏麵輕輕地飄落下來。

“啊?”

我歪著小腦袋,撿起那張明信片,瀏覽了下內容。

“……哦噢!?”

胸口直跳。

就是這個!

那張明信片是小學同學會的通知。日期是這周的星期一。上麵寫著“一起去挖掘畢業典禮時班裏大家埋的時間膠囊”這樣感覺挺有趣的活動。

“小學嗎。嗚哇,好懷念啊。我也有過小學生這個時期的呢……”

伴隨著鄉愁似的感慨,有什麼東西使我心潮澎湃。

——不過已經無法清楚地回憶起了。相信著就算是天際也可以騰飛而去的,那段時光。

總覺得這一張明信片,可以帶我回到那個時候。我把它當成夢幻島的邀請券。

果然咒語起效了啊。

我拉開窗簾,走出陽台。看不見海,天盡岩什麼的當然也沒有。沒辦法隻好向著天空,

“不是挺通達人情的嗎,夏之魔物—!!”

這樣,試著喊叫。

天空中積雨雲浮現出來。

啊,那個看上去也挺像是胡子臉拿著魚叉下半身是魚尾的大叔啊。

這麼想著,我笑了起來。

◆ ◆ ◆

明信片上寫著四點半在小學正門前集合。看來是要先把時間膠囊給挖出來,和自己當初埋下的充滿回憶的各種物品來次會麵。在那之後轉移到居酒屋,一邊喝酒一邊聊當時今日。似乎就是這種安排。

總之,到訪約十年不見的自己小學母校的我,向著正門的鐵製滑門走去。上小學時這扇門給人的印象總是巨大得讓人生畏,但是現在我的身高已經高過它了。

這個加把勁的話就可以越過去了吧?雖然門並沒關著,但是我還是把手放在門上尋找踏足的地方。就在這時,

“——幹啥啊你?”

不知為何被一道目瞪口呆似的聲音叫住,我轉向那邊。茶色頭發的小哥站在那裏。

我迅速檢查外表等等的情況。……嗚嗯,界外球?守備範圍之外?總而言之就是,pass。(注:界外球、守備範圍和PASS為棒球術語,這裏界外球指代陌生人,守備範圍之外意指無需防範。)

“……正要跨過大門。”

我敷衍道,茶發嘟噥了句“不,為啥?”後,死死地盯著我看。然後,

“啊啊,果然。是小岬吧?岬京子。把畢業相冊給翻出來預習果然是值得的啊。”

說著這些有的沒的,一臉得意。

“哈——?你誰啊?”

“奇怪?不記得了嗎?瞧,是我啊是我。阪下一郎。”

就算聽了名字也記不起這家夥。這貨該不會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界外球吧,我這麼想著,似乎察覺到我沒回憶起來,一郎皺起眉頭。不知為何露出一臉打從心裏厭惡的表情,歎著氣說道。

“你看,就是那個。以前花名叫‘部長’的。想起來了嗎?”

那個花名意料之外地記得。我不禁“哦噢”地提起嗓門。

有了有了,叫這花名的家夥。

明明還是小學生卻帶著眼鏡梳著七三分的頭發,那樣子總覺得很有部長的範兒,因此大家就叫他“部長”了。

我拍了下一郎的肩膀。

“什麼嘛,部長嗎。早這麼說嘛。部長現在在幹嘛?果然是在哪個公司裏當部長?”

“——不是,我是學生。雖然我想你早就知道了,因為我和你是同年的啊。”

“嗚哇,總感覺像是騙人的。算了,比起這個,其他同學還沒來嗎?大家都不遵守時間呢。”

聽到我的話,一郎深深地歎了口氣。

“不遵守時間的是你啦。大家都已經向著停車場的方向移動了。我隻是來看看有沒有遲到的人而已。”

“停車場?為啥?”

“我說你啊。時間膠囊不是埋在停車場旁邊的樹根那裏嗎。快要被挖出來了哦。來吧,走了。世紀性的一瞬間哦。”

說著,一郎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