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樹木會在在陽光下呈現出油洗過的墨綠,但在這裏,黑色的火山灰阻擋了陽光,不僅樹木無法變得油綠,反而呈現出一種死氣騰騰的灰綠。鶯站在火山口的的邊上,看著火紅的岩漿冒出氣泡然後破裂,看著岩漿在炙熱下翻滾,吞吐出逼人的熱氣。在這死亡之地下,埋葬的,是她原本的身體。
一百年前,那群老家夥為了將自己封印,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分離,身體與靈魂分別封印在術士的殿堂和這火山裏,設下禁製切斷了身體與靈魂的聯係。那次破封之後,隻剩下靈魂。靠著不斷剝奪別人身體苟延殘喘。鶯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上的肉裏,滲出鮮血也毫無發覺,像是失去了觸覺。
在她身後的少年,帽子上七彩的翎毛正像調皮的精靈,風中肆意張揚地搖擺。少年精致的臉上,是孩童般嬉戲的表情,但又像是在揶揄,他的聲音就像遠方傳來的風鈴,悅耳動聽,“看,我對你多好,如果不是我,那幫人就到這裏了。”
鶯回過頭,這張曾在星滄帝國霡霂城中突然出現的臉,她覺得都有些後怕,他的身上流著遠古珍稀的血液,迦藍皇血,是術士和天心師起源的血。可是,他流著的是全新的迦藍皇血。遠古迦藍皇的私生子,擁有全新的力量,打破平衡法則,使術士和天心師的力量結合在一起,而這個人,格雷姆林?克裏提斯?迦藍,就是這種血的傳承者。
說起來,自己也可以說是他的半個姐姐,自己的母親為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把迦藍皇血換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可以說是半個迦藍皇族。
格雷姆林展開雙臂環抱住鶯,猶如遠處的風鈴依舊在搖曳,可是說出的話卻像是地獄,“其實你終究是個究極無情的人親情,愛情,友情,你都不需要。看一個人其實很簡單,隻要看他血管裏流的是什麼血,看一個人的強大也很簡單,看他能不能順應血管裏流的血。”他鬆開環抱的雙臂,白玉般的手撫摸她的臉頰,在撫摸下流露出的,是一種複雜的親情,很愛,但又很想把那人吞掉。他麵無表情,但霧氣逐漸侵上了他的雙目,像是遠方吟遊的詩人,“你的體內流著和一樣的血,所以我可以看見,你的無情。況且我們需要那東西幹什麼,有用嗎?所以我們生來強大,對我們來說,隻要有血就夠了。”他的手指在她新月般的眉毛上輕撫,然後轉下,掠過如血的薄唇。他就像在審視把玩一件屬於自己的藝術品,而藝術品也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把玩。
鶯有些驚訝,那時的他,就像一個披著孩童皮的毒辣老人,滿臉嬉笑下的,是一把把染毒的匕首,一把一把紮進心裏。可是現在,在他的眼中,鶯看到的是那種渴望關心的孤獨,像是三葉草中的四葉草。
鶯的手悄無聲息的握住了在自己臉頰上摩挲的手。
“姐姐。”格雷姆林有些失神。
蕭懷把劍收入劍鞘,黑色的長袍在鷹榫的舞動下獵獵作響。他踏著步,一步一步地登上鷹榫,就像親王出征,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和戰意。
鷹榫當空而舞。
地麵離他越來越遠,異軒樓也離他越來越遠,白色的雲霧縈繞在他的身旁,逐漸地,地麵沒有了喧鬧的人群,市集,隻剩下一幅誰也看不懂的畫。
蕭懷沒有理會那幅畫,隻是靜靜地想得出神。
“你是在違背我嗎?”就在離開的時候,樓主突然出現問他。
他沒有回答,甚至連頭也沒回,“我所決定的事,誰也不能更改,樓主你也一樣。”以前就是這樣的性格,真正的桀驁不馴大概就是這種,不願屈服於任何人,所以,他所率領的魎,隻聽命於他。
“你擁有無限接近於神的知識,你這種人,應該向神一樣思考,而不是為了幾個小孩放棄全盤,你究竟掌握到什麼地步?”樓主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沒有攜帶任何表情,似乎在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