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幾分鍾後，巴士就來到公主免稅禮品店門口。這幫人一下車，好像酒醒了一半。不少遊客對那些禮品店有點不太感冒。海倫說：“土特產商品店到了。”老山東一瞧見“公主禮品店”幾個中文字，就在門口停住腳，高聲說：“什麼土特產商品，明明是禮品店，又是忽悠我們花錢。”有些遊客想起剛才喊叫的“為國爭光，把錢花光”的口號，腦袋裏的酒精成分還在起作用。
“公主禮品店裏賣的都是澳洲土特產商品。”海倫解釋道，她知道，現在就是雷哥說的“考試”的關鍵時刻。上午的一係列的鋪墊，剛才讓大家喝得腦袋發熱，也就是為了現在的重要時刻。雖然“食為先酒家”的經理剛才在賬台上已經把三張五十元的票子當作回扣給了海倫，但在今天這隻能算是一筆小錢。海倫今天有三個大目標，上午去羊毛倉庫，完成了第一個，拿到兩千多元澳幣；眼前的公主禮品店是第二個大目標。
想當初，海倫剛做旅遊的時候，搞不懂自己的工資和導遊證為什麼是這家公主禮品店發的。自己又不是什麼高貴的公主。這是一件怪事。
“導遊是旅行社的理所當然的工作人員，導遊證和工資應該是旅行社發的。但是，澳洲的大部分華人導遊的工資、導遊證都是免稅店發的。為什麼呢？”雷哥給海倫說起了其中的奧秘，“如果你屬於旅行社，你當然就應該有固定的工資。但不幸的是你是屬於免稅店，固定工資少得可憐，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他們雇用你，就是讓你掛著導遊的牌子，推銷他們的商品。而且你的工資是根據客人在那裏消費了多少而定，沒有準數。所以你實際上是一名銷售員。”雷哥在這裏特意用了一個英文單詞：Sales。“那麼你除了要掌握哪些必要的旅遊業多的知識外，你更要熟悉免稅禮品店的產品，拿捏好推銷產品的手段，你才能做好這種導遊，你才能有收入。”
海倫越聽越糊塗，迷惑不解。
“免稅店商品的價格遠遠高過市場的正常的價格，你想讓客人買，又多買，你隻能用特別的手段，說白了就是忽悠。”雷哥瞧著海倫單純的臉，“可你麵對的是中國來的遊客，都是同胞呀，你怎麼辦？你想做稱職的導遊，你就幾乎沒有收入，而你要想保證你有收入，你就要首先是個好銷售員。但這個好已經不是我們常說的那個好了。”
海倫這時已經坐不住了，兩眼發直：“免稅店這麼黑，幹導遊不就是助紂為虐了嗎？”
“這是目前中國旅遊業——也是世界華人旅遊業的一種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現狀。”雷哥給海倫算了一筆賬，“你看看中國媒體上關於來澳洲旅遊的廣告：一萬四澳洲十日遊，一萬八澳洲、新西蘭兩地十四日遊。咱們算算看這點錢夠嗎？一張便宜的中國澳洲往返機票四千元，還剩一萬；在澳洲逗留十天，住八晚酒店，最便宜的酒店一晚是一百澳幣，八晚就是八百，折合成人民幣是四千八百，還剩五千二；在澳洲走三個城市，悉尼到布裏斯班再到墨爾本，兩程機票是一百一程共兩百。合人民幣一千二，那麼還剩四千；每天的餐費是四十澳幣，十天是四百，合成人民幣是兩千四。那麼，一萬八千元人民幣隻剩下一千六百人民幣了。在澳洲每天的旅遊車，汽油、司機、導遊的費用加起來，再折合成人民幣，早就超支了。”
海倫越來越聽不懂，一頭霧水：“旅行社虧本，還做什麼生意？”
雷哥點上一支魂飛爾煙：“是啊？俗話說，有做殺頭的生意，沒有幹虧本的買賣。如果中國旅行社每成行一個團，都要倒貼，旅行社早就關張了，哪裏還有什麼旅遊業呀？怎麼辦？有什麼招？就是免稅禮品店的出現，把這盤死棋走活了。免稅店把不夠的那部分的錢出了，讓一萬四千元人民幣澳洲十日遊成為了可能。條件是到了這個城市，隻能在他們的免稅店裏消費。不光是澳洲，世界各地的華人旅遊業幾乎都是這個模式。”
“這就是為什麼禮品店給我們發導遊證發工資的道理？”海倫好像聽懂了，想想還是不明白，“免稅禮品店是開在澳大利亞的大街上，又不是在中國大街上，去哪裏招徠遊客啊？”
“‘買賣人頭’你聽說過沒有？”雷哥越說越有懸念。海倫還是不太明白。雷哥不願意再接著說下去，怕再說下去把海倫嚇著，不敢做這個導遊了。
“你不會說旅行社是什麼黑社會吧？我在報紙上看到過，有的旅行社和黑社會勾結在一起，安排女孩子出國做妓女。雷哥，你不會是幹這一行的吧？把我一步一步地推向深淵。”海倫瞧著雷哥的光腦袋，這個光腦袋究竟有什麼來曆，她還沒完全鬧清楚。
“別瞧見光腦袋就是黑社會，如果我是黑社會，早就把你辦了，還用等到今天？”雷哥摸摸自己的光頭，那時候他還沒有升到幹爹的份上，“我讓你幹導遊有四大理由。”
“四大理由，我怎麼一條理由也沒有想到過？”海倫一對大眼睛瞪著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