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剛才有點冷嗎?現在的衣服哪來扣子,都用拉鏈。我這拉鏈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拉不下來了。你先脫著,我把這拉鏈整踏實了。”夏壽禮裝模作樣地弄拉鏈。

美女作家喊道:“還有誰參加模擬考試?”

她邊上的穆哈哈很起勁,站起身嘴裏嘟噥著:“世界最美的就是人體美,古希臘人欣賞裸體美。今天也讓你們瞧瞧詩人的裸體美。”他先脫掉外衣,裏麵的內衣緊繃在健壯的身體上,然後他一左一右展示著自己臂膀上的肌肉,就像是在進行健美表演。

那邊雯雯對包金銀說:“詩人的身材好棒啊。”

包金銀說:“少說這個窮鬼。我年輕的時候,比他還棒呢,胸前兩塊胸大肌,肩上兩個三頭肌,腹部八塊腹肌。”

雯雯伸手摸了一下包金銀的腹部:“現在一塊也沒有了。”

強強也嚷著要參加考試,站起身來。李娜娜在兒子腳上踹了一下,自己的傷腳先弄疼了:“哎喲,你這臭小子敢在這裏脫,就不是你媽養的。”

“媽咪,我是你養的。”強強被迫坐下來。

那邊跳跳說:“這裏不脫,下去還是要脫的,我也試試。”也站起身解衣脫鞋。後麵晶晶拉住他的褲子,給他製造障礙:“試什麼試?我們不在這裏脫,全是熟人,你不怕怪難為情。”

“現在老中青三代好漢都有了,大家鼓掌。”阿龍帶頭鼓掌,然後就舉起照相機。

那個恰恰在調整望遠鏡的焦距,好像一個小車廂裏隔著千山萬水。

這三位在眾目睽睽之下解衣脫褲,可是到了最後關頭,動作全成了慢鏡頭,你瞧我,我瞧你,不敢把那條褲衩脫下來。

董大發喊道:“脫呀,老山東快脫呀!”

邊上的幾位也起哄道:“一、二、三,快快脫!”

“為啥要脫給你們看,待會兒我去了海灘,自然會脫光,革命靠自覺。”老山東拉住褲衩,生怕被別人一把揪下來。

穆哈哈也不敢脫下最後一條緊包屁股的三角褲,他說:“其實脫光不不脫光沒有什麼重大意義,男人下麵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就是,男人下麵都一樣,男廁所裏看多了,有什麼好看的。”夏壽禮的拉鏈始終拉不開,他斜著眼睛說:“光我們男賓脫,女賓為什麼不脫?這不公平。我們要看女人脫。”

花豔麗說:“女人下麵也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李娜娜說:“男人到頭來,都是縮頭烏龜。”

跳跳也不敢再脫。晶晶把衣服披在他身上:“你冷不冷啊?”

幾位都說,不在車上脫了,模擬考試不用進行了,要雷哥帶著他們一起下海灘,直接參加大考。

“我帶著一大群穿衣服的中國遊客下海灘,肯定不行,挨罵是小事,如果有人投訴到旅遊局去,說不定我的飯碗也給砸了。”雷哥想了想說,“我給各位出個主意。你們自己一個兩個的分批下去,要脫衣服也是到了那兒再脫,不好意思脫的,穿個泳衣。如果人家要趕你們走,你立馬脫光,人家也沒話好說;如果人家不趕,你們就在那兒走一圈,一定要在那裏曬一會太陽再離開。這樣避免了咱們互相之間的靦腆,也不會驚動那些已經在那裏的人。回來的時候也要分批的回,千萬不要賊頭賊腦地亂看。”

那個恰恰突然說話了:“我們不亂看,有方向有目標地看,男的不看,專看女賓。”

後麵座位上的朱麗婭輕聲罵道:“不要臉,下流呸!”

邊上的晶晶對她說:“朱阿姨,Out了,不是你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太快了。”

牛縣長說:“雷哥這個主意不錯,低調,不誇張,可行性比較強。”

(三)

首先下海灘的是跳跳和晶晶,兩個人跳跳蹦蹦就從那條小路上走下去,在前麵拐了一個彎就不見了。“這叫自古英雄出少年。”阿龍用照相機拍著他倆的背影。

第三個是詩人穆哈哈,吉他在肩上就像是扛著一把機關槍:“我可不在這裏跟你們廢話啦,我要感受一下在原生態的環境中,坐在海邊彈著我的吉他,唱著我最喜歡的歌曲,在海灘上赤裸裸地彈一曲,這才是藝術家最高的浪漫境界。”

後麵就有人叫喊:“老山東,你怎麼沒有反應?”老山東站起身說:“老子就算是上景陽岡打老虎的武鬆,今天豁出去了。誰帶著酒呢?”

雷哥在車上帶著兩箱啤酒,是要帶去蘭卡海灣的,他打開盒子揪出一瓶:“本來是想讓通過大考的人回來以後喝的,給老山東破個例。”說著把酒瓶傳到李娜娜手上,李娜娜把酒遞給老山東。

老山東用牙咬開酒瓶蓋就大聲唱了起來:“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河南老姐說:“我可不是你媽噢。”老山東把一瓶酒灌下肚,酒瓶子朝車椅上一扔,嘴裏說三碗不過崗,這一小瓶也太不過癮了。他下車時候,就像英雄赴刑場就義一般。

馬秘書在背後念了兩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牛縣長嚴肅地說:“嗯,事態有點嚴重。”

董大發就問:“夏老板,你的拉鏈整好了沒有,你下不下海灘啊?”夏壽禮被逼無奈,拉著董大發和他一起去,董大發咬咬牙說,“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夏壽禮說:“董老板夠朋友,咱從小就是光腚的夥伴,如今脫光了也是君子。”

美女作家催道:“快走啊,君子到了海灘那兒,理應目不斜視,就像柳下蹠坐懷不亂一樣。”

夏壽禮說:“目不斜視,坐懷不亂,下海灘趕什麼?咱就得斜視,就得亂。”說著拉住董大發一起下車。

馬秘書衝著他們的背影說:“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那個恰恰問:“能不能帶望遠鏡去?”

雷哥說:“這裏倒是沒有什麼規章製度。但我認為,拿著望遠鏡在這裏大概屬於偷窺,被人逮住肯定有點麻煩。這事你自己考慮,我可管不著。”

恰恰說:“不怕。不拿望遠鏡就不偷窺了,脫光了就是讓人看的嘛。我躲遠一點看。”

花豔麗說:“我被穆詩人的語言說動了。哪位女士有膽量和我一起去海灘闖一闖?”

李娜娜突然也改變了主意,咬咬牙說:“老娘歲數是大了點,那也不能隨便讓人看。我們一起穿著泳衣去看看?”美女作家說:“對,我有三點式泳衣,去看看。”

強強叫起來:“媽咪好勇敢。我也跟著你們去看看。”

李娜娜說:“媽咪不勇敢,能做成金牛縣裏第一號大老板嗎?你還是個處男,被別人看見了,吃虧的是你。聽媽咪的話,給我在車上老老實實地坐著。”然後對亨利張說,“你給我看著兒子,別讓他下車亂走。”

“我看著,我看著。”亨利張答應道,又說,“這個海灘也就是幾塊礁石,風景很一般沒啥好看的,我也懶得再去一次。”他瞧見李娜娜走路時腿還有點扭,又叮囑了一句,“你的腿還沒有好,小心一點,少走幾步。”

下車後,美女作家對河南老姐說:“你前夫還是挺關心你的,以前肯定對你百依百順,這樣的美男子找也找不到,幹嘛離婚啊?”

李娜娜說:“你以為我想離婚啊?隻是我早就想通了,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車上亨利張對強強說:“你媽咪還是很有點企業家的魄力。”

強強說:“是啊,你倆在一起多好啊。”

車上雷哥問:“還有誰下海灘?”

馬秘書也有點蠢蠢欲動:“人生來時赤條條,走時赤條條,為什麼中間的時光就不能赤條條一次呢?牛縣,你看我們是否也能脫一脫?”

牛縣長表情很嚴肅:“我考慮再三,不能光圖赤條條的一時快活。畢竟我是縣團級幹部,裸體視察澳大利亞人民的真實生活,這是犯錯誤呀,也有失我的身份。”

雷哥說:“牛縣,你的話有點過了,現在海灘上的那些人裏麵,很有可能就有澳洲政府的政要、議員。到這裏來是享受一種原始、天然。這不丟臉,也不犯錯誤。如果穿著褲衩下去亂瞧,讓人轟出來,那才丟人呢。”

鮑導一直沒有說話,他比較習慣在關鍵時刻才發表自己的觀點,這會兒他開腔了:“我們中國有句古話:‘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是說我們敬愛別人,別人也一定會敬愛我們。我們來到這裏,是來感受澳洲人民生活習俗的,不是來參觀的,所以我們首先要尊重他們的習俗才對,入鄉隨俗。我們要是穿著泳衣、褲衩去,也許人家不說什麼,但肯定會產生厭惡。他們不認識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這裏還有縣團級幹部,他們隻知道我們是中國人,所以被厭惡的不光是我們,還有其他的中國人。反之,我們尊重了他們的習俗,換回來的是他們對所有中國人的尊重。”

馬秘書說:“鮑導,你剛才說的不是洗澡亡國論嗎,怎麼一會兒又唱反調了?”

鮑導說:“剛才我的觀點和澳大利亞的實際情況有點距離。智者,是在不斷比較總結之中得到完善和提高,看待事物要看到過去、現在和將來。”

牛縣長點點頭:“鮑導的講法有道理,不管小事大事,都要從過去、現在看到將來,小事能變成大事,大事也能化成小事。”

“小事大事,現在將來——”馬秘書琢磨著牛縣長懸之又懸的語言。

雷哥說:“不就是下海灘脫光衣服曬個太陽嗎,有那麼複雜嗎?你們活得太累了。”

牛縣長搖搖頭說:“雷哥你不懂,你在澳大利亞時間呆得太長了,腦子有點遲鈍。”

(四)

才半個多小時,董大發和夏壽禮從灌木叢那兒出現了,衣冠不整,兩人好像還在互相抱怨。阿龍擺動照相機拍著他倆往回走的鏡頭,他倆一上車,阿龍就伸出手和他倆握手:“歡迎兩位勇士歸來。”

馬秘書急忙問:“兩位老板,天體浴場的狀況怎麼樣?”

董大發說:“不怎麼樣。”夏壽禮說:“不談了,不談了。”

在牛縣長的追問下,董大發還是說出了實情:“從那兒拐彎走下去,沒有幾分鍾,出現兩條道,一條路很小,一條大一些,路邊還有一塊木牌。我說走大道,老夏楞說走小路隱蔽,我就跟他走了。走來走去見不到海灘,後來瞧見一大群雞、一幢房子和一個洋老太太。”

亨利張說:“我知道了,以前我也走錯過,那條小路通往一處農舍,那個老太太也叫維多利亞。”

馬秘書說:“還真有一個維多利亞,不會是皇親國戚吧?”

董大發繼續說:“那個洋老太太說的話我們也聽不懂,她手指著那邊,我猜她是說海灘在那邊,我‘三克油、三克油’地謝她。然後拉著老夏又往回走,走到那兒,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

“什麼好事,撞上豔遇,洋妞看上兩位Chinese大老板了?”馬秘書急不可耐地問,“你們到底脫沒脫呀?”

“別急,聽我慢慢說。我倆又走回大道,走到海灘,瞧見小孩在那裏追逐嬉戲,大人躺在沙灘上做日光沐,還有不少人在打沙灘排球,老老少少不下二三百,看那兒全是光屁股,連男的女的也看不清楚。”

夏壽禮說:“什麼看不清楚,董老板膽子小,頭也不敢抬,洋人又不是老虎,怕什麼?”

董大發說:“你不怕,老躲在我後麵幹啥?”

阿龍問:“董老板,你忘記了,你在下車前說過一句名言。”

董大發說:“我說過什麼名言?我又不是什麼名人,也不是鮑導師。”

阿龍說:“你的名言是,男人女人脫光了看來看去,沒有反應那才是有病。你有沒有翹起來?”

夏壽禮說:“翹什麼翹?老董看都不敢看,還會有什麼反應。我在他後麵瞧見好幾個光腚的洋妞,那真叫是個漂亮,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就是那個關鍵部位,太遠看不清楚。不過老董的話也不算錯,我就有點兒火燒火燎的感覺。”

董大發說:“你就瞎編吧,瞧見光腚的美女你早就暈了。上次在酒店裏觀賞脫衣舞,你忘記了你那熊樣?”

馬秘書說:“別瞎扯了,先說說你們脫了沒有?這是最關鍵的。”

董大發說:“能不脫嗎?一到那兒,看見周圍幾個高頭大馬的光屁股鬼佬瞧著我倆,那樣子真有點像老虎要吃人的樣子。”

夏壽禮補充道:“給那幾個鬼佬添層毛皮肯定就是老虎,大眼睛又深又藍,盯得我們心裏直發毛,怕他們會上來抽人。誰還有膽量敢不脫?我左瞧右瞧,也沒有瞧見詩人醫生他們幾個,老山東這死鬼也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還說什麼景陽崗上打老虎?”

“在眾目睽睽下,我們不得不脫了,就在我們脫到最後一條褲衩的時候,那件好事發生了。”董大發說到這兒打住。

周圍一群聽客豎著耳朵等聽下文,連包金銀也嚷了起來:“董老板快說呀,要把我們急死啊?”

夏壽禮說:“什麼好事?壞事!來了兩條狗,一條黑、一條黃,黑的叫得賊凶,黃的也不懶,就衝著我倆叫。老董嚇得快尿褲子了。”

“你才尿褲子呢。什麼尿褲子,褲子全脫了,就剩一個大褲衩,夏老板趕時髦,穿著一塊和鮑詩人一樣的包屁股小褲衩,那玩意挺在小褲衩上。我發現黑狗的眼睛就盯在老夏的那個部位,汪汪直嚷。我再一想洋狗也不認識咱倆,也不會講道理,衝上來咬人怎麼辦?我們手上也沒有打狗棍。假果我們已經脫光了?唉——”董大發長歎一口氣又不說話了。

牛縣長也急了:“你們兩位快說下去呀。”

夏壽禮說:“假如我和老董已經脫光了,大家想一想就知道了,狗最好下嘴的是什麼地方,一咬一個準,兩條狗,一條一口,就像吃肉腸,不就把我和老董的命根子都拿下了。”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董大發又說話了:“男人沒有命根子就等於和死了差不多,你們說是不是?我倆立馬抓起衣服,拔腿開溜。”

夏壽禮說:“如果我們是女人就不怕了,狗沒處下口。我聽見洋鬼子也在後麵哈哈大笑。你們怎麼和洋鬼子一樣,瞎笑什麼?那兩條狗吠得更凶,我已經把皮帶抽下來,準備對付狗,一瞧,老董跑得人影也沒有了,比兔子還快。”

大家笑得更歡了。阿龍在邊上啪啪地拍照。包金銀說:“鄉下人還怕狗?”

董大發說:“他娘的,你們寧波佬的才鄉下人呢。”

說話間,花豔麗和李娜娜也回來了,兩人都戴著大墨鏡。阿龍先給她倆拍了一張:“歡迎兩位女將回來。”

強強叫道:“媽咪回來了。”亨利張說:“你沒事吧?”

李娜娜說:“沒事沒事,我好著呢,太陽一曬,腿也利索了。”

馬秘書立刻問:“兩位女士下海灘還真脫啊?”

李娜娜摘下墨鏡說:“脫什麼脫啊?我倆都穿著泳衣呢。洋人看我們一眼就走開了。”

花豔麗還戴著墨鏡:“我們也就看了洋男人兩三眼,也沒什麼好看的,像個鍾擺晃來晃去。我倆在海灘邊曬了一回太陽就打道回府了。”

“我總算明白了,洋人就是會享受,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太那個美,我差點兒睡著,是美女作家把我叫醒的。”李娜娜問道,“牛縣長、馬秘書,你們不去海灘體驗一下生活,機會難得。”

馬秘書說:“我們是國家公務員,出國要考慮影響,還是不去那裏為好。”

美女作家說:“公務員也是人啊,怕什麼?這叫人性回歸,回歸自然,自然主義。”

馬秘書說:“你們搞文學藝術的人,隻知道這主義那主義,以為自己什麼都懂,可許多現實主義的事情你不懂。剛才牛縣說了,小事大事,現在將來,我琢磨到現在,才琢磨出一點意思來,牛縣想得深遠、透徹、英明。我們牛縣長屬於縣團級領導,剛才他反複強調了在海灘上光著屁股有損於國家幹部的形象。裸體視察澳大利亞人民的真實生活,算不算犯錯誤暫且不說,也有失我們的身份,很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國際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