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墨爾本附近有許多美麗的海灣，蘭卡海灣就是著名的海灣之一。
海灣延伸進入港灣裏麵，分叉成了一條條河流，那條主河道也叫蘭卡河。這些河流裏盛產魚蝦螃蟹貝殼等水鮮，垂釣者在橋上下鉤，捕蟹者在河畔撒網，休閑者身邊放一根魚竿，眼睛卻在書本上，有的則是耳朵上掛一副耳機，似睡非睡地躺在太陽底下。而那一條條河進入峽穀背後的青山腳下，藍色的海水變成綠色，青山綠水，石橋長廊，別有一番景致。
因為在天體浴場耽擱了半天，旅遊車到這兒已經傍晚。
晚上住在一個當地的寄宿學校裏，學校已經放假。宿舍有七八間，都是大房間，一間裏麵能放十幾張床。遊客占用了兩間，一間住男，一間住女。
雷哥打招呼說：“隻住一個晚上，有什麼困難，請各位老板克服一下。”
有幾位又提出賓館等級的問題。鮑導說：“出國旅遊住集體宿舍，奇聞也。”牛縣長年輕時當過兵，說：“好像是住進兵營了。”馬秘書就問：“兵營是幾星級？”老山東嘴裏嚷道：“再這樣發展下去，該住大車店了，大車店的門板上貼上五個星，就成五星級了。我們成了徹頭徹尾的鄉巴佬。”
海倫告訴他們：“來這裏主要是享受野外情趣，很多洋人也是開車來這兒，晚上支個帳篷，睡在野外，住的就是那種感覺。這裏附近雖然有幾個旅館，也談不上什麼星級，旅遊旺季價錢還挺貴。旅行社聯係住這兒，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明天要帶大家去捕魚捉蟹，魚蟹捉來後怎麼辦？”
大家一聽就高興了，說：“吃啊！”阿龍說：“活殺活吃！”花豔麗說：“這是你們老廣的吃法。我們是文明人，講衛生，要吃煮熟的東西。”阿龍說：“我也沒說不煮，我們廣東人吃東西最文明，煲湯全世界第一。”
老山東又較勁了：“洋人睡帳篷，我們為什麼不能睡帳篷。洋人敢脫光，我也敢脫，我們就要像洋人一樣。你們別說，下午我在海灘上扒光了衣服以後，他娘的身上還真煥發出了一點老外的感覺。”花豔麗說：“你不是說最恨洋人嗎，你祖爺爺被八國聯軍砍腦袋，你爺爺被日本鬼子刺刀挑了，你爹——”老山東說：“Stop Stop不是說好出國旅遊就講吃喝玩樂，不說憶苦思甜的事情嗎？咱還是講明天海鮮的事情，廣東人說生猛海鮮，就是要猛吃猛喝，吃下去滋陰壯陽，人更生猛。”
“我們旅遊團這麼多人，住帳篷是不現實的，旅行社裏也拿不出這麼多帳篷。”海倫解釋道，“抓來的海鮮當然不能扔掉，住賓館也不能讓遊客做飯。這個學校裏把廚房也一起租給我們了，還給我們準備了亞洲食品和油鹽醬醋，讓我們自己燒煮，這樣明天我們就可以自己燒煮海鮮了。而且這裏一天的租金也比旅館便宜，多餘的錢買酒喝，讓大家吃喝進肚裏，大家說好不好？大多數人表示擁護，說這樣的安排符合遊客的心意。
海倫說：“你們先別叫好，煮海鮮是明天的大考，今天的晚飯還沒有落實。等會兒能做飯的跟我去廚房，也算是一個模擬考試。”雷哥說：“這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是不是還要去南泥灣種地開荒？”老山東打算開溜，“做飯都是老娘們的事。”
夏壽禮說：“做飯有什麼難的，比車上那個脫衣服的模擬考試容易多了，今晚我露一手。在家裏都是我做飯，我老婆就喜歡吃我做的飯。”
海倫說：“夏老板是個好男人，喜歡你的女人肯定不止你老婆一個。”
“那當然。”夏壽禮得意地對老山東眨眨眼。
“好什麼好？小心晚上別露一腿。”老山東溜走了。
夏壽禮年輕時在縣委大食堂幹過，雷哥也會做飯，李娜娜、海倫也來幫忙，這頓晚飯做的全是中國的家常菜，大碗辣子雞、蒜茸白肉、青菜溜蘑菇、家常豆腐和河南的糊辣湯。大家都說味道不錯。老山東吃飯打衝鋒，敲著飯碗第一個上桌，三大碗白米飯下肚，還要再添，說下午海灘上脫光了一小會，熱量消耗得太多，肚子頓時餓了，一直堅持到現在，飯就是給餓肚子的人吃的，他第一次感到吃米飯比喝酒還香。
夏壽禮說：“這是因為我大鍋飯做得香。你還不給點小費。”
美女作家說：“我的一個叔叔得了糖尿病和甲狀腺肥大症，也特別會吃飯，一吃就是三大碗。”
老山東咽了一下，捧著飯碗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你叔。”
（二）
吃完飯，時間還早，不能浪費這大好時光。老山東要拉幾位一起玩撲克鬥地主，大家都沒有興趣。夏壽禮說：“你傻啊，出國旅遊把時間花在玩撲克上麵？”
“要不，我耍一套猴拳，讓各位觀摩觀摩。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老山東在屋子中間舉掌走起圓圈，“有誰想學的，跟著我一起來，幫助消化。”
沒人想學，阿龍舉起相機：“老山東，我給你留個影，將來說不定你還要參加比武大賽。”
董大發對夏壽禮說：“老夏啊，今晚這兒分男賓女賓了，你可別走錯門。”
夏壽禮說：“在這兒找個金發小姐給本人按摩一下，我願意花二百刀勒斯，陪夜加一百。”
“你找洋妞來，我們睡哪裏去？要不夏老板去搞個帳篷，在外麵打野戰，聽說洋人都喜歡打野戰。”老山東走到他倆的床邊停住腳步。
夏壽禮說：“旁邊還有好幾個大屋呢。找到洋妞，我去那邊屋裏三溫暖。”
董大發說：“那就出去走走，找個金發洋妞。”
夏壽禮拉住老山東：“走啊，客忙（Comeon）。”
老山東說：“找到洋妞，你們也對不上話，你們會幾句洋文，就會客忙，‘瞎挖油’，‘三克油’買來賣去。你們知道幹那事，英語怎麼說，教你們一句，叫Sex懂嗎？”
“不就是‘三克水’嗎？雷哥早就教導過了。老夏開槍能射九克，金發妹子收費也要加倍。”董大發如是說。
他們三個就“三克油、三克水”地走出門去。牛縣長和馬秘書在他們身後不遠跟著。
小馬對說：“我們要監視企業家的一舉一動，別讓他們犯錯誤。”
牛縣長說：“這些有錢人在生活上犯點小錯誤也在所難免，隻要不影響中澳之間的外交關係就無大礙。還有，你剛才那句話有點語法錯誤，好像我們是FBI的，專門監視別人。應該改成‘關心企業家的方方麵麵。’”
小馬說：“牛縣就是有水平，同樣一句話到了您嘴裏就不一樣。”
牛縣長說：“那當然，不然我倆就換位成馬縣長、牛秘書了，用你的新名詞，叫換位思考。”
馬秘書說：“等我做縣長的時候。牛老您已經在黨中央或者國務院了，您永遠是我的領導，我的上級，我的偶像，我永遠是您的部下，您的粉絲。”
“你怎麼不說是粉條，咱倆成豬肉燉粉條了。”牛縣長笑了，“小馬成長很快，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帶你出國的原因之一。”
小馬左右看了一眼，夜色朦朧，他說：“我們在關心企業家，會不會也有人在關心我們，怎麼我老有一種感覺。”
牛縣長問：“什麼意思，又有什麼新的靈感？”
小馬說：“新感覺，絕對新的，是出國以後才產生的，好像總感到有什麼情報局的人監視著我們，有一雙眼睛盯在我們的後腦勺上。”
牛縣長說：“所以到了外國，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有損國格的事不做，不利於國家的話不講，以免敵對勢力抓住把柄。”
月光皎潔，其他遊客也三三兩兩、成雙成對地出去散步。海倫和雷哥讓大家別走太遠，就在附近的河邊溜達溜達，注意安全。碰到壞人，就把口袋裏的錢給他，然後再回來報警，千萬別和歹徒搏鬥，澳洲不提倡這種做法。和歹徒搏鬥是警察的事，當然警察一般也不願意和歹徒搏鬥，警車來臨時“雞啊，雞啊”地尖叫著，分明是先把賊人趕走。警察也是人，拿了工資比較喜歡做開罰款單之類的好事。所以被搶了錢一般就當作給賊人送禮了，是拿不回來的。再說受害者是一條人命，歹徒也是人命一條，人的生命第一重要，這叫普世價值觀。中國人其實也提出過一條“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意思是錢是身外之物，不如人命重要，這離普世價值也就差那麼一點點。好在澳洲社會歹徒不是很多，不像好萊塢電影裏紐約街頭，發神經病的人太多，想到搶錢立刻就搶。這裏是海濱度假旅遊區，夜晚行人不多，有點兒荒郊野嶺的意境，河流兩邊的夜色更是美奐絕倫，大家可以盡情觀賞。
花豔麗問：“如果碰到性侵犯的色狼怎麼辦？”
“有我呢。”穆哈哈撥一下琴弦說，“這種美麗的夜晚，意大利人一般都會向美女求婚。”
花豔麗說：“你向誰求婚，不會是我吧？”
穆哈哈說：“中國古詩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性格離淑女有點遠。”
美女作家說：“氣死我也。你算哪門子君子，離我遠點。”
阿龍說：“哈哈，你聽不出來嗎？美女作家希望詩人是侵犯她的色狼。”
海倫說：“最好你們幾個人一起走，大家靠近一點，歹徒色狼就離你們遠一點了。”
李娜娜說：“不怕，我有辣椒粉噴霧器呢，陌生男人靠近，我就噴他一臉。”
亨利張說：“那你也要分辨清楚好人壞人，不能亂用。”
“小心，別讓我噴在你這個壞男人的臉上。”李娜娜拿著噴霧灌在亨利張的臉前揚了揚。
強強說：“媽咪，用不上，有我呢，還有爹地，我們都是男子漢，都會保護你的。”亨利張已經被強強拉到了李娜娜的身邊，三口人進進出出，好像又成了一家子。
雯雯扶著包金銀也走出來，包金銀說：“我們也出去走走，今夜星光燦爛，讓我變得年輕，就想談戀愛，和雯雯談戀愛。但談完戀愛回來，隻能和那些鄉下人睡一個屋子了，這是今夜的一大遺憾。”
雯雯說：“誰和你談戀愛？天天在一起，分開一個晚上也挺好，不是說小別勝新婚嗎？”
“對，對，‘小別勝新婚，小別勝新婚’。雯雯講話就是好聽，我愛聽。”包金銀吸著雪茄，紅光在夜色裏一亮一亮。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淹沒在河畔的夜色中。
（三）
山水沉浸在夜色中，各種鳥類還沒有睡覺，一聲清脆的鳥叫劃過河麵，讓夜顯得靜寂。
“已經轉了半個多小時了，不是樹林子就是河水，有什麼好看的？還找什麼洋妞呢？”老山東很失望。
“怪不得人家美女作家老要說你，你一點也不懂得浪漫，你瞅瞅這月亮，這河水，這氣氛，這情調，這意境，我們金牛縣裏也找不到這麼一塊談情說愛的好地方。”連董大發也浪漫起來。
夏壽禮說：“就是嘛，花前月下，人家洋妞最講浪漫，不能亂來。都說鬼妹子一浪漫，上床也不用花錢了，比中國的小姐好使喚。”
“憑啥？就你夏老板和鬼妹子對話，雞和鴨瞎嚷嚷，誰懂誰啊，怎麼個浪漫法？”老山東朝四處張望，小道上越來越黑，一隻野物突然從他腳下跳起來，奔跑過過去，嚇了他一跳，他抬頭一看前麵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樹，“這道上怎麼黑，如果讓我打劫，我就選在前麵的那棵大樹後麵，而且就選你們。聽說過嗎，現在在國外，洋人最喜歡打劫中國人，他們知道華人口袋裏有現金。華人膽小怕事，一聲吆喝，華人立刻把錢乖乖地送給歹徒。”
“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害怕，出門時口袋裏放了幾百刀勒斯。老董，你說我們遇到劫道的洋人怎麼辦？”夏壽禮用手捂著口袋，好像怕皮夾子會從口袋裏掉出來。
董大發說：“又不是逛街買東西，你帶這麼多錢出來幹什麼？找洋妞也就這麼一說，開開玩笑而已，你還當真了。這裏是旅遊區，又不是紅燈區，瞧這條林中小道上連燈也沒有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