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一進了自己的房間,眼淚就流了下來,雷哥的話句句中肯,由不得她去反駁,她自認那份真摯,成熟的感情被雷哥的話動搖了。聰穎,理性的海倫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無奈的她在電腦裏給雷哥寫下了她此時的心聲:“在滾滾紅塵中匆匆疾走的行人過客,誰能給你一個回眸、一個微笑,那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緣分了,何況你給了我一副溫暖、堅實的臂膀,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
也許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電腦上的這幾句話讓雷哥堅定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還有那張雙人床,假戲真做也得做啊,雷哥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先把這張雙人床的問題解決了再說。他開玩笑地對海倫說:“買這張雙人床可不關我的事,完全是為了給你辦理假同居的道具,買床的錢由你負擔。”
“我愛出這份錢,今天我們就去賣家具。”海倫笑了,天上掉下一個強大的理由。
一路上,海倫談笑風生,高興極了,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
巴比倫家具店海倫已經來過好幾次,一踏進店堂,她拉著雷哥直接來到樣品床的區域,挑來挑去,挑中了一架古典式的大床,加上一個素色的大床墊。她問雷哥好不好?雷哥一看價格嚇一跳,兩千五百九十九元,就說:“你撿到金子啦?我這輩子也沒有睡過這麼貴的床。”
海倫說:“你就是金子。這不讓你睡上了嗎?”
雷哥說:“我不睡。你花錢你睡。”
“不要這麼小器嗎?你先刷卡付賬,我幹導遊掙來的錢,首先還你這個兩千五百九十九。”海倫撫摸著床架和床墊。愛不釋手。
“你的學費還沒有還清呢,現在又添上了新債。”雷哥一邊從皮夾子裏拿銀行卡一邊說:“猴年馬月,你才能把欠我的錢還清。你不要又想出什麼陰謀詭計來賴賬。”
“我的陰謀詭計就是讓你和我辦理結婚證,到了那天,我的債就全還清了。世界上哪有老婆欠老公錢的?你說是吧,老公。”從踏進這個家具店起,海倫在兩個人的時候,就改稱雷哥為老公。
“別瞎叫,我又沒有和你辦過證,怎麼就成老公了?”雷哥有點寒。
“我不管。”出門時海倫夾住雷哥的臂膀。
回家途中,海倫感覺格外的好,堅持讓雷哥把車開到唐人街,海倫下車買了一瓶52度的高粱酒,晚上給雷哥做了幾個新學的菜。海倫說,對她來說今天是個節日,要好好慶祝一下。吃飯時海倫不停說著,設計著將來的生活,雷哥什麼也沒說,但又不能掃海倫的興,隻能是多喝幾杯酒,其實雷哥心裏始終在矛盾著,買雙人床的理由是為了應付移民局的官員。可是現在海倫搞得像真的一樣。
第二天,一輛貨車把床送來了。可是床架子安裝好後,床墊怎麼也放不下去,費了好大的勁把床墊放進去了,可整個床就歪了,幫著安裝的送貨司機也沒辦法,不得不把床和床墊拉回去。家具店老板打來電話道歉,說這個床是倉庫裏的最後一個。過一段時間新貨到了馬上送來。這一段時間就等了將近兩個月。這中間海倫打了很多次電話催問,家具店老板總說貨還沒到。
好容易等到家具店送貨的日子,安裝完,安裝的司機叫海倫檢查驗收。有了上次的教訓,海倫仔細地檢查一遍,發現床的架子底部有一條很長的裂縫。司機沒什麼說的,拆下來搬走。海倫非常生氣,兩千多塊錢買個床,兩次都是不合格的廢品,這種事在澳洲很少發生,家具店老板再次打來電話道歉。
海倫在電話裏一通的發泄,直到老板提出給百分之三十的折扣作為賠償,海倫隻才消了氣。雷哥說:“兩千五百現在成一千七百五十元了,合算。”這一拖又是幾個月。
巴比倫家具店老板又來電話,說新貨已到,已經在店裏裝了一遍,並且仔細檢查了,沒有問題。問海倫什麼時候可以送貨。海倫和他約了時間。這一張雙人床,買了將近半年,中間兩次送來的都是次品被退回去。這是第三次啦。海倫看著他們一件一件從車上卸貨,搬床墊時,因為太重,卸貨的人從裏麵把床墊推到貨箱口,貨箱底部有一顆突出來的螺絲,把床墊側麵從頭到尾劃了一條大口子。床墊裏麵的海棉,彈簧都露了出來。海倫看著被劃開了的床墊,呆了,好一會,她慢慢地蹲下,兩條手臂環抱著頭抽搐起來。卸貨的人也傻了,不知所措地呆在車下。
雷哥出來看到海倫蹲在那裏,再看看那個劃開了的床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馬上讓那幾個送貨的把床裝回車上趕緊走人。回過頭來扶起了海倫。回到屋裏的海倫大哭起來,雷哥安撫著海倫,心裏也有一些造化弄人的感慨。
漸漸地海倫不哭了,隻是緊緊地抱著雷哥一句話不說。這時雷哥也不知說什麼是好,隻能默默地任憑海倫緊緊地抱著。海倫在想,生活中是有很多不盡人意的巧合,可買床這事也未免有點太過了,這是什麼征兆呀。冥冥之中,海倫的眼神裏就有了一些哀怨,一些宿命。海倫把這種宿命的感覺,隱隱地藏在了心裏,她問雷哥:“沒有雙人床怎麼辦?移民局的人說不定哪天又會來敲門?”
雷哥說:“要不我們再換一個品種,或者換一個家具店?”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辦理結婚手續,辦了結婚證比什麼大床雙人床都有說服力。”海倫緊緊地拉住雷哥的手,眼睛裏噙著淚花。
(五)
海倫早就打聽好了,在皇後街的一幢維多利亞式大廈裏,就是辦理結婚的公證處,有不少女大學生沒有完成學業,先完成婚業。海倫也馬上成為其中的一員。
雷哥心裏很矛盾,海倫牽著手,一聲又一聲的“老公”,把他領到大廈的門口。
在花崗岩石的大門口,海倫碰見了以前的一位華人女同學,挽著另一個男青年的手臂,他倆是剛辦完結婚公證走出門來。那個女同學瞧見海倫和雷哥,和海倫熱情招呼後就說:“你爸真好,陪著女兒來登記,你男朋友還沒有到吧?”
海倫一下子被噎住了,沒有說上話來。雷哥也感到臉上有點發燙,急忙拿出香煙給自己點煙。那位女同學神采奕奕,說了兩句,就和海倫告別了。
海倫轉過頭來,發現雷哥不見了,再抬頭一看,雷哥躲在遠處抽煙。海倫走過去拉住他:“老公,把煙掐掉。”
“什麼老公,我是你幹爹。”雷哥吐了一口煙道,“天意,這是天意。”
海倫說:“什麼天意?”
“不能進這道石頭門,這就是天意。你想想,我們剛走到這道門前,就碰到你的女同學,她也認為我是你爸。你再想想,要買的那張雙人床,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麻煩,這不是天意是什麼?天意是不可違背的,我們回家吧。”
這一說,海倫內心感到一怔。
當夜,海倫就躺在床上。回想著這幾年來和雷哥一起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雷哥的概念很模糊,有時像戀人,更多的時候像父親。戀人之間的情感是會隨著年齡、環境的變化而變化。但父愛卻是永恒的。想到這,海倫有了些欣慰,起身向去找雷哥說點什麼,見雷哥已經睡了,回身打開電腦,想給雷哥寫幾句嘴上難以表達的語言,卻看見電腦上雷哥給她寫的幾個字:“愛你,就要給你能夠伴你一生的幸福。”
從此以後,海倫又把“老公”這個稱呼換回雷哥和幹爹。雷哥從街上撿回來一張雙人床墊,擱在屋裏做道具,他和海倫又拍了一組合影照,如果是移民局官員來訪,就說是情人照,而在他倆的心裏,那是一組父女合影。他倆終於跨過了這道坎,走出了那口男女之情的誤區,結束了這段情感的糾結。
雷哥的院子裏種了很多花花草草,雷哥很喜歡那種一進院子就看到一片綠油油的感覺,他並不在意那些植物是否開花。他經常對朋友說,花開了,固然很好,可很快就謝了,而綠葉卻一直生長著。對花我無所謂,我喜歡的就是那一片綠色,這樣我即少了一份對花開花落的擔憂和失落,又享受了不謝的綠色給我帶來的永久的感覺。這樣活著很輕鬆。
不久以後,海倫和勃羅斯相戀了。而今天,海倫和勃羅斯的戀情已經到達了瓜熟蒂落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