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罰款取消了。”梁繼生重複道。“哪個罰款?”報紙在桌子上墩了墩。
我聽到湯樹一聲驚慌失措的叫聲趕快往過道那頭走去。我站在樓梯口。“放手!梁繼生!我告訴你這沒什麼好結果……好,好了,我取消還不成嘛。”梁繼生出來了,他又點上一支煙,他看著我:“你告哪都成,翟主任剛才還在樓下,機務處的電話隨時問我,給你一句忠告:千萬別告你老婆,聽見了嗎!她會說你這個!”梁繼生伸出一根手指轉向門裏做了個猥褻的動作,他的笑聲在過道裏回蕩。“記好了,將你家的窗戶關好,八樓是我挑戰力量的極限。”樓道裏發出一連串的回音,門一扇扇地開了,露出一顆顆被好奇灌滿了的腦袋來。
我跟著梁繼生下樓,勇士的氣概還在我的胸腔和樓道間蕩氣回腸。彼此問過幾點的出車計劃後我問梁繼生昨晚在哪裏。梁繼生說在胡清清家裏玩遊戲機,我不知胡清清是哪個。“小語發燒了,梓蓮送他去醫院了。”“女人就喜歡大驚小怪,”他掏出摩托車的鑰匙,“公子,看看,身上有錢沒?我不能回去,別理他們。”他接了個電話,“媽的,我得撈回來,那家夥了得,一晚上三萬四!開資了我還你就是。”
一句話如果說得太多了,我相信說話的人都不知自己具體在說什麼,“開資了我還你”,我想大車們都聽得發潮了。我從身上沒摸出多少錢。
“把卡給我。”“沒在身上啦,”我掏全身能裝卡的地方給他看。他不放心自己搜了一遍。勇士的臉此時變得相當貪婪,他以那種竭力想撈一把的急迫和焦躁推搡著我。“走,取卡去。”出車計劃一樣這是個不容爭辯違抗的命令,在他發動摩托車的同時我跨上去坐到他身後。
八
“她像一片風裏的樹葉,飄著飄著就從我的生活裏飄走了。”
溫良陰沉著臉坐在副駕駛的座椅上不停地抽煙,我不停地將愜意的腦袋伸出窗外避免被一陣又一陣的煙霧給淹埋。我們淩晨三點牽引胭脂嶺-海城區間520004次列車,一路拖泥帶水不斷地會車,停車,正午時分時還沒繞過胭脂溝。後來的幾站地一路通過。暢通無阻的行車引發了我小小的快樂。溫良說我傻得夠勁!山坡上的樹蔭可真誘人,風斜斜地吹進窗來,愜意得令人昏昏欲睡。我哼唱著不成調的流行歌曲。溫良就以不該他有的憂鬱出神地盯著山坡仿佛上的樹葉陷入他的相思。
“耐心點吧,時間,”我學著大家喜歡的口吻。“時間會告訴你答案。”“你這個蠢貨,就知道說些無關痛癢的屁話。我搞不清她在想什麼。”他陰暗地轉過臉來盯著我。列車正在進站,眼前一片雲霧繚繞,我看不清進站信號。“怎麼回事?”
機車信號顯示“黃燈”,監控裝置機車信號標識燈顯示“無燈”,距進站702米處裝置開始追碼。19:56機外停車。
“你說哪趟不出事?老子跟著你被罰了多少冤枉錢了……”
溫良狂喊亂叫一通。我知道我們之間完了,就像兩個天天吵鬧著要分開的男女那樣,但他們始終無法分開。四年來我跟溫良一直做搭檔,直到乘務製度發生新的變革。
我們沒有按規定給非正常情況故障谘詢台打電話請求處理辦法。我們僵硬的心隻顧互相指責。監控數據顯示同樣的錯誤我竟然連續犯了兩次。
我無法將給予溫良苦難生活的女人與那個一半嬌弱一半淡漠的女人聯係在一起,也無法不碰上溫良陰沉沉的臉,我也無法阻止我那精力不濟的情感常去某個隱晦的低穀溜溜達達。
我已無法逃脫注定是猥褻的命運。我時時糾扯出那個夜晚獨自兒細細回味並躲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裏幹一件見不得人的勾當。
“林肅”他不是我,是一個夜晚的命運。是病毒,早開始了對我的生命以及過於平靜和完整的婚姻生活的浸蝕。
“那個家夥——麵貼著牆壁喊著自己的名字手淫的那個家夥正是他!”如果某天聽到這樣的聲音,我知道,我必死無疑。
九
“少爺,非得我上樓來請。”梓蓮跑得氣喘籲籲,手把著門把手等驚慌失措中的我穿好衣服。
她仍是個未經過性啟蒙教育的小女孩——這是她的手段還是生活施加予她的無奈?我的一隻腳終於伸進了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