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3)

鍾錦言需要這個,也擅長這個。宴會。自助餐有點像不會新潮的女人大庭廣眾下穿上了過於暴露的衣裙——眾人穿梭往來,看似優雅地舉著杯底一點紅色的液體相互問候致意,對食物並不在意。梁繼生一手拎酒瓶,一手拿一隻茶杯在人群中擠來撞去。周紫依的嘴像事先給輸好了程序的播放機,隻要不斷電話就倒不完。衣裙的每個皺褶都仿佛捎帶了別人的家庭秘密,與身旁一位皺紋裏隱藏了欲得知這種秘密的渴望的女人一相遇連小語也顧不得了,兩個女人的嘴越動越快,腦袋越湊越近,旁邊一位男士也加入了她們的秘密世界,女人記下了那些趣聞、小道消息。小語坐在一堆盤碟前將一顆核桃仁吃了半點鍾了,相比大人的喧鬧,這個紮辮子的男孩安靜得讓人看見了會於心不忍地要伸出手去撫摸他的小辮子。鍾錦言兩根手指夾挑著一隻酒杯,一手插在腋窩處,被幾個裝模作樣的人物圍在中間興致勃勃,談笑風生。

“是哪,大家都在盼著這場風暴過去。”一個下巴處一波三折臉色紅潤得仿佛剛從舞台上下來的中年人跟鍾錦言碰了下杯子後仰頭飲盡了杯子裏的液體,液體流進喉嚨的通道去的時候,他向錦言亮亮杯底,錦言便又唇貼著杯壁抿了下嘴唇。

“是哪,急不得呀,錦言,你可是市裏的功臣人物,你的旗子可萬倒不得哪,你那旗子若倒了,上萬名的下崗人員你讓我安排哪去!錦陽家園到時市政府——”

“鍾錦言!要不是你的麵子——噢?不介紹一下領導們?”梁繼生湊到那群集體將左手伸過去夾在右腋下右手指夾托著一隻酒杯的人堆裏。

楊書記、市政府冷局長、某辦公室張秘書長、王科長,這是秘書長的朋友,小邵女士。那是老張,小孫,這是我們公司的仇副總。還有那位是——“我叫麥倫。”自稱是麥倫的人伸出雙手與書記局長們再一遍地握手。

“——這位不用我介紹吧?你們翟主任。”“啊,主任好,各位領導好。”梁繼生把後背貼給那位被職工私下裏稱作“老賊”的主任,正麵對著麥倫。

“火車頭上我還真沒上去過,”麥倫被梁繼生逗開心了,熱絡地與梁繼生交談起來。局長、秘書長則轉身對著別墅牆上的西洋畫指指點點,一副拉斐爾是他上鋪兄弟、迭香是他光腚時玩伴的勁頭爭執不休。其中一人猛記起某事來,迭香便繼續貼緊了牆壁,而他們已背過身去,秋天到了,哪的風景宜人,哪的療養院又有了新的設備和花樣呢?

“胭脂嶺就是人間天堂,極景勝地。”一個聲音猛生生插進來,眾人被迫轉向這個聽來有點初來乍到的嗓門。“這位是黎明。”鍾錦言向眾人介紹喜歡猛生生插話的男人。眾人馬上探究地盯著他,男人被這番探究的目光倒嚇了一跳,緊貼著梓蓮的臂膀求助地說道,“是我,我是黎明。”

“我大學同學,旅行家——噯,你說你才從哪來?”

黎明似乎有些為難地捂了嘴咳嗽。“就從胭脂嶺來。”梓蓮替他解圍,說了一堆他的成就地位才智之類的話後便與黎明先生竊竊私語。梁繼生這時轉過身來。

“笑話,那地方好?我來來回回跑了十八年車了也沒見得那一帶有什麼好。”“有些地方還是好的,比如說胭脂河,當地的村民平均壽命都在一百歲以上,那裏的水質土壤還沒被開發者注意到,遲早有一天——。”湯樹不知從哪冒出來。站在那可沒有那麼好的親和力,即使他今天極盡修飾儀表,穿了隻在錦籬公司需要家屬參與的大型宴會上才穿的禮服,皮鞋是專意在錦籬大廈男士專櫃買的。

說起來胭脂河他是有無限的回憶和感情在裏頭的,他參與了胭脂嶺修建鐵路的工作並在那條線上跑了十年火車。他對火車和鋼軌以及那些線路是最有話說的。

誰知梁繼生率先給了他一個背影,轉身和麥倫談一些彼此感興趣的事,政府、時局及海城的街頭巷尾與火車和鋼軌之間他們更傾向於前者,所以他們也都轉過身。

“有能耐再試試!再說一遍!老子還沒……”

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大廳裏的喧鬧刹時噤若寒蟬,燈光卻忽一下顯得明亮起來。人們看見麥倫打得過多的發膠都溶化掉了,頭發一縷一縷地散開,中間的頭皮像半隻雞蛋從一堆被風吹散的荒草叢裏探出來,兩隻眼珠子眼看就要瞪出眼眶了:“有不同意見你可以辯解,罵什麼人嘛!難道我說得沒道理——你是狗東西!”

“你那也叫說話啊,爺爺今天教你怎麼說話!”“我告訴你,我是國家公務員——”“我看你就是個孫子!”

人們遠遠地觀望,以深信這出戲一定會出現高潮的自信目光。有人喊著打110!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