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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說得是氣話。”順子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氣是因為他吃醋,他吃醋是因為發現你跟陳錫有死灰複燃的可能,這說明他在乎你嘛。”

陶路哼了一聲:“死灰複燃?說的跟黃賭毒似的。”

“不就是那個意思嘛。”順子說,“你現在也是氣不順,因為你都跟姓陳的說了實話了,可是你現在兩邊都吃鱉,裏外不是人是不是?”

“嗯。”陶路點點頭。

順子畢竟是情場上看慣聚散的人,一下子就說中了問題的所在。

“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順子看到陶路已經開始恢複往日的冷靜,連忙乘熱打鐵,“你想想,他父母離異,家裏一直以來都是吵吵鬧鬧,他一定會產生很嚴重的不信任感。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覺得難過。所以才會反應過度,你說是不是?”

陶路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是啊,他怎麼就忘記了,佟然在成熟,但是麵對感情依然是個孩子呢?

“所以啊,你又幹什麼那麼生氣他跟你說分手呢?其實他那時候想你強硬一點,絕對不同意他的意見,甚至把他壓倒的吧。”順子說到這裏,哈哈笑了。

“這、這樣?”陶路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那兒有這樣的事情。你看,像我,絕對不把這種傷人的話輕易說出來。”

“因為你知道這種話傷人嘛。他不知道。他又不是你。”順子說,

“我……”陶路不說話了,隻是抽煙。

“你覺得委屈?”順子問。

陶路隻是抽煙。

“真的很委屈嗎?”順子又說。

“你覺得呢?”陶路苦笑,“他媽的都是人,我一開始就拒絕了陳錫,他生氣我還生氣呢,憑什麼我體諒他?”

“這你就錯了。”順子搖頭,“要不是你還跟初戀情人不清不楚的,他能生氣嗎?體諒這玩意兒呢,沒什麼憑什麼不憑什麼的。總要有人退一步忍一下,不然的話怎麼活?”

“可是……”

順子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向活得任性,不肯低頭,遇見感情了,還是要軟一下的好。”

“那我怎麼辦?”陶路問,“跟他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對不起,你說分手是對的,我活該。”

“你看你又來了吧。他說分手他也不對,你當然也要讓他認識到他的錯誤啊。你又沒錯。”

“……我明白了。”陶路點點頭,“你算是老狐狸了,一會兒維護他一會兒嗬護我,免得兩麵不是人是不是?”

順子哈哈一笑:“你功力可退步了,才看出來啊。”

陶路喝大了點,躺在自己的套房裏那張大床上,一直盯著手機發呆,佟然的號碼顯現在屏幕上,他就在猶豫這個電話要不要打。

這算不算示弱?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而且都說分手了,自己還打電話過去?

太沒麵子了吧。

但是轉念一想,佟然家庭的不幸讓他變得不信任人,這樣又覺得心軟。

算了吧。

陶路歎氣。

小孩子是需要教育的。

起碼要他知道,他這麼說的時候,自己有多傷心。

“喂?”

“佟然,是我。”

電話那邊靜了一會兒。

“我……”陶路突然覺得難以開口。

“那天……”佟然頓了一下,“陶路……我那天太衝動了是不是?”

“呃,佟然,我請你相信我,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來往了。真的,那天在餐廳我是在拒絕他,你誤會了。”

“可是他一直找你。”佟然的聲音有些啞,陶路聽出來了。

“佟然……”

“什麼?”

“你……哭了?”陶路試探的問。

“我才沒有!”佟然吸了吸鼻子。

“哦……”陶路拿著電話的手有些發怔。

真的哭了啊……

18

“你少亂想!我才沒哭。”佟然說。

“我沒亂想……”陶路因為知道佟然真的有哭過而心情大好,起碼自己在他心目中地位還是很高的嘛。

“陶路……”佟然的聲音裏依然帶著濃重的鼻音。

陶路歎氣:“你是真的想跟我分手嗎?”

“……不是……”

“不是那天你還那麼說。”

佟然突然噗嗤笑了。

“你笑什麼?”

“我聽你聲音,覺得你挺委屈的。”

“哼。”陶路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你知道就好。我那天被陳錫叫出去,我本身就是要跟他說清楚的,結果沒說清楚,你就進來了。後來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呃……我太過分了……”佟然說,聲音很心虛,“我真的是氣話,陶路,我不是我想說的那個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那麼說話,我以為、我以為你會安慰我的,結果你走了。”佟然的聲音抖了一下,“我真的以為……”

“你以為我不會當真嗎?”陶路歎氣,“佟然,以後這樣的話不要說好嗎?我會當真的。真的真的當真。”

“我知道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這麼衝動了。”陶路翻了個身,拿起打火機,拿了一隻煙點上。

“你在抽煙?”

“唔?你聽見了?”

“打火機的聲音。”

“嗬嗬……”

“我聖誕節送你個打火機吧。”

“不用了。留著錢存起來吧,你工作不穩定,不像我……”陶路說。

“那……總之我們聖誕節要一起過!”佟然說。

“哈哈,好。一起過。”陶路抬眼看看日曆,距離聖誕節還有半個月。給佟然買什麼禮物好呢?

厚厚的毛衣?

保暖的鞋子?

還是一百雙襪子?

“陶路?”

“嗯?”

“你還生氣嗎?”佟然小心翼翼的問。

“生氣啊。”陶路揉揉太陽穴,“你傷了我的心意。”

“……對不起。”佟然說。

“為什麼不一開始說對不起呢?”陶路問他。“如果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打算硬撐下去,一直不來找我嗎?”

電話那邊靜了很久:“陶路,真的對不起。”

“你打算怎麼做呢?如果我不打電話?”

“……我去找你。”

“真的?”

“嗯。”佟然悶悶地說。

“好吧,我原諒你了。”

“真的?!”

“是啊。”陶路笑了,其實他一打通電話,就已經原諒這個家夥了。

“那我明天中午送外賣的時候給你買叉蛋飯賠罪。”

“我接受。”

“那你要把陳錫這件事情搞定。”

“……我知道了。”陶路歎氣。

中午的天氣,很暖,是那種從冰天雪地裏透出了的那種奢侈。

陶路站在樓下,仰高脖子,盡情的沐浴在陽光裏,那一瞬間他的心情真的是非常好的。就好象這冬天裏的陽光。

快聖誕了,還有半個月。

他走進路邊的一家小店,給自己買了兩包煙,抽了一根。摸摸剃得不太幹淨的胡渣,突然有一種自己真的很有男人味的成就感。

寬大的呢絨厚風衣沉甸甸的壓下來,今天反而不覺得它笨重了。

早晨的時候,他跟陳錫在公園裏約著見麵了。

他認真地跟他講了。

“我是認真的,陳錫。我跟你已經不可能了。我們完了。”

“可是你說喜歡我……”

“喜歡又不是愛。”陶路歎氣。“我喜歡父母,喜歡朋友,也喜歡你。但是喜歡一個人又不一定對他產生特別的感情,你怎麼不懂呢?”

“可是——”

“沒有可是了。陳錫。”陶路說,“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在我最潦倒絕望的時候舍棄我而去,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你會在這四年的時間裏,連一個電話都不給我嗎?”

“我……”陳錫語塞。

“錯過的就沒有了。我以為那天我說的很明白了。可是,顯然我錯了。在你不在的時間裏,我做了很多事。我失去聽力的時候,咬著牙學唇語,我語言障礙出現了之後,我不停的說話,我都沒有哭過。可是,你知道我那時候哭了。為什麼,你知道嗎?我在絕望的時候,醫生說有可能一輩子我什麼都不會聽見,我一輩子都沒辦法順利表達自己的想法的時候,你不在我的身邊……”

“陶路!”陳錫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陶路好象根本沒有聽見一樣:“我半夜夢裏想的都是這麼一個人,我每天都盼望他會出現,跟我說,沒事的,我陪著你。我在你身邊。可是我錯了。四年了,他再也沒有聯係過我。”

他推開陳錫:“你說這樣的事情,還能夠挽回嗎?”

陳錫抬起帶著淚的眼睛,顫抖著說:“不……”

想到哭著離開的陳錫。陶路忍不住搖頭。

從今往後他應該死心了吧。

沒可能找他了吧。

如果真的能夠這樣就太好了。

這麼想著,心情就輕鬆了起來。電話聲響起來的時候,陶路也是保持著這樣的心情,接了電話。

“喂?陶路。”

“陶路!!!”佟然在那邊大吼,“你人呢?又跑哪兒去了?你的叉蛋飯不要啦!”

“哈哈,我今天輪休,你不知道嗎?”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啊?”佟然吼著,“好哇,你故意瞞著我!”

“這就是給你的懲罰。”陶路說完掛了電話,心情好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今天單獨出來其實是想給佟然買一份聖誕禮物的。

但是買什麼好呢?

從銀行裏取了錢出來,站在人頭湧動的馬路上,陶路心裏還有些猶豫。

衣服那些平時都可以買。

一些什麼精品,買了沒什麼用太浪費。

小東小西不能夠體現情誼。

陶路正在苦惱的時候,抬眼,看見了前麵轉角那家珠寶店。

櫥窗裏有什麼映著陽光在燦燦生輝。

他走了過去,看到了那個反光的東西——一對製造精美的碎鑽耳釘。

他看著白金中鑲嵌著碎鑽的耳釘,突然有了一種第一天看到佟然在舞台上那種肆無忌憚的野性之美。

“先生,需要買什麼嗎?”他站得足夠久到店員走出來詢問。

他指著櫥窗裏那對耳釘:“這個多少錢?”

店員眨眨眼:“這個,原價很貴的,但是我們最近在搞活動。最低可以打到五折優惠,我們——”

“不用說了。”陶路拿出信用卡,“我要了。”

佟然的左耳有一個耳洞,一直用茶葉支塞著,很少裝飾。他問起,佟然就說隻是為了演出需要,有時候需要帶帶耳環什麼的。但是他平時是從來不注意的。

陶路摸摸自己的左耳。

陶路回家的時候,兜裏多了幾樣東西,一個藍絨盒子裝著的價值他兩個月工資的一對碎鑽耳釘,一小瓶酒精,一小包棉簽,還有他左耳上剛剛穿好的耳洞。

還在火辣辣的痛。

然後想起了父母。

同事們的好奇心可以用一句:女朋友強迫我跟她帶成套的耳釘為借口。

家裏呢?

父母翻天覆地也要把他的“女朋友”找出來。

陶路隱隱頭痛了起來,拿起電話:“喂,爸,媽,我不回去了。嗯,這段時間我睡自己那邊兒,你們別亂想啊!我就想鍛煉一下自己起早。”

至於早晨六點多要爬起來開車去上班的苦,陶路隻能往肚子裏吞了。

第一次的分手事件,就這樣,在看似平靜的安詳中煙消雲散,隻是傷痕已經很隱秘的埋下,那麼的隱秘,以至於誰都沒有注意。

佟然和陶路都知道這一定不是最後一次吵架。

隻是他們也都沒有料到,接下來的事情接踵而至,就好像倒計時一樣,蜂擁上來。那種初相戀的感情,也在這些過程中,漸漸變質發酵,失去了它原有的香濃單醇。

2005年12月13號,佟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這個號碼他從來不知道。

這個人他也不認識。

隻是對方說了一句:“您好,我是佟冠豐先生的私人律師,佟冠豐先生病危,請您速回。”佟然呆在了當場。

“你說什麼?”

“佟冠豐先生病危,請您速回。”

“病危?!什麼病危!我兩個月見他的時候他還好好的!你不是欺詐電話吧?!”

“佟然先生,我姓崔,我叫崔康健,您可以去查,看看佟冠豐先生的私人律師是不是我。”

“他、他什麼病?”

“肺癌晚期。”崔康健的聲音簡短地宣布出了死刑。

“嗡——”地一聲,佟然的耳朵裏充滿了噪音,他什麼都聽不見了,隻剩下“肺癌晚期”四個字,不停地回響。

眼前一片亮白。

二叔。

那個總會跟自己開玩笑,捉弄自己的二叔。

不在了嗎?

會在早晨醒來的時候,不刷牙不刮胡子,就開始看財經報紙的二叔。

得了絕症?

會摸著他的頭,安慰他表揚他誇獎他批評他,就好像父母一樣的二叔。

“不……”佟然搖頭,“不不不!你一定弄錯了!這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二奶奶上上月才症斷是肺癌晚期,她才去世沒多久!你是不是弄錯了!”

“家族遺傳病。”崔康健的聲音依然非常的冷靜,似乎得肺癌晚期的人不是跟自己認識幾十年的老朋友,而是一個陌生人一樣,“這是基因遺傳病,癌症也是有可能遺傳的。也許他可以多活十幾年才會發現病情,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得肺癌,但是冠豐喜歡抽煙,二奶奶倒下的半年裏,就發現他的病情了。”

“那就治療啊!”佟然喊了起來,“佟家這麼有錢!!難道癌症都治不好?!世界上任何有名的醫生都可以請來!都可以!”

“我們已經盡力了。兩個月前就已經知道結果,隻是你叔叔不讓我們告訴你。”

“不……”佟然的眼睛變得酸酸的。

“我已經派車去接你了。十分鍾左右就會到。”

19

放下電話,佟然呆呆的坐下。

眼淚突然流了出來。他胡亂擦了擦,然而眼淚依然在流,又擦了擦,卻沒有起任何製止它的效果。

把臉埋在手掌中。

電話突然響了。

佟然恍若聞,一動不動。

今天是星期二,12月13號。

陶路看看日曆,偷偷走到走廊裏,拿起電話,想給佟然打一個電話。

“嘟——嘟——嘟——”電話聲依然是單調的“嘟嘟”聲。

什麼時候該換個彩鈴吧。就錄“陶路我愛你,等我接電話”好了。

陶路心裏想著,差點笑出來。

“嘟——”還是沒有人接。

陶路掛了電話。摸著耳朵上的那個孔。

已經不痛了。

順子問他,你是不是認真了。

他認真了嗎?

也許一開始是玩玩的心態吧。可是……

陶路歎氣:“算了。”

把電話放入衣兜,走回辦公室。突然發現辦公室鬧哄哄的,流動著奇怪的氣氛。

“怎麼了?”他坐下來之後問旁邊的人。

“你不知道哇。”旁邊的同事神秘兮兮地說,“小霞現在在主任的辦公室裏啊。”

嗯?

陶路抬頭,透過透明的玻璃看進去,小霞的身影在百葉窗後麵隱隱約約,她似乎激烈地爭論什麼,接著把一封信扔到桌上,走了出來。

辦公室頓時恢複了平時的忙碌,剛剛所有盯著主任辦公室的人都開始低頭工作,然而低下去的眼睛卻還在偷偷瞄著小霞。

小霞狠狠瞪了這個辦公室裏所有人一眼。

陶路被那種仇恨的目光盯得渾身一抖。

小霞走到辦公桌前,開始收拾她的東西。

主任突然打開門,語氣很不耐煩地:“陶路!你進來一下!”

“我?”陶路站起來,“好。”

在同事們詭異的眼光中走入辦公室,主任似乎依然□□微消的樣子,看到他進來才深呼吸幾次:“小霞辭職了。”他敲敲桌子上的那封辭職信。

陶路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虧我當時還花了那麼大力氣把她挖過來。”主任說。

陶路依然很安靜。

“算了!”主任吸氣,“我找你來不是說這個。這樣的……我們明年二月有一次公派留學進修。本來是讓小霞去,她辭職了。所以,這次的進修就派你去了。”

“嗯?可是……這太突然了吧,小霞的名字已經報到總公司了,還有簽證……”

“這些你都不要管!總之,你就安心去吧。我們辦公室隻有你是最認真的。我看得出來。”主任說,“你不但工作上優秀,而且私下也從來不會說什麼流言蜚語。”

陶路沉默了。

主任這次大概被小霞事件刺激到了。

下班的時候,陶路的手裏拿了本《加拿大留學必讀》。

明年二月。

進修八個月,如果優秀可以留在加拿大渥太華總部工作,再過幾年表現優異了就可以移民了。

這其實不是進修吧,更加類似選秀。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也許早幾個月他會這麼想吧。

可是……現在,他有了舍不得的東西。

比如說——佟然。

陶路拿起電話,撥通佟然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用戶現在無法接通,請稍候——”

陶路掛起電話,心裏一片煩躁。

開了車,本來想回自己那裏,後來想到這麼大的事情,應該還是要跟父母談談的。於是把車停在路邊,打了個電話回家。

“喂?爸,我有點兒事征詢一下你的意見。”

“路路啊,怎麼啦?”

“這樣的,我們公司派我去加拿大進修,有可能以後就再加拿大總部工作,以後可以移民過去——”

“好啊!好事情啊!”

“我跟主任說我考慮考慮……”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明天就答應了!”

“這……我知道了。”

陶路掛了電話,歎氣。發動車子,去了順子那裏。

“喲!怎麼今天就來了?”順子吃驚地看他,“還這麼早,才七點,我們這兒可沒開張啊。”

陶路陰著一張臉坐下。

順子看他不對,連忙遞了根煙上來,給他點了,在旁邊等著開口。

陶路又猛抽了兩口煙,直到順子忍不住地時候才說:“公司派我去加拿大進修。”

“好事情啊!”順子連忙說。

“以後可能不會來了。”

“呃……這個更好了,以後就是加民了。那邊福利好。”順子看看陶路的臉色,依然陰沉沉的,咳嗽一聲,“好吧,你究竟哪兒吃錯藥了。”

“我在想,佟然怎麼辦。”陶路彈著煙灰。

“原來是這個問題。你跟他說了嗎?”

“我跟他說了的話我到你這兒來幹嘛?”

“那你什麼打算?”順子問他。

陶路使勁抽煙,不說話。

“帶他一起去?跟他分手?還是自己不去?”

“你瘋了。”陶路說,“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

“那就隻剩下分手還是帶他一起去。”

“我沒有那個實力帶他走,再說他也不一定願意跟我一起走。”

“那你們分手吧。”

陶路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今天來這兒嗎?”他問。

“不來。怎麼了?”

“我打他電話打不通。”

順子拿起自己電話:“我打電話問下蕭峰,他可能知道。”

“嗯。”陶路轉身問服務生要了一杯酒,那邊順子的電話就通了。

“喂!蕭峰。是我,順子!喂!不準掛電話,我今天不是問你要錢的。……哎呀!好了!我問你,你見到佟然了不?沒有?哦……找不到他啊。他小情人找他找不到啊。什麼?這樣嗎?嗯嗯,我知道了。”順子掛了電話。

“怎麼樣?”陶路問。

“蕭峰說,他也在找佟然,今天晚上有演出,但是佟然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他叫你多打幾次看看,佟然的電話是二手市場買的,信號老不好。”

陶路又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請稍候再撥。”

“啪”的合上電話。

“打不通?”順子問。

陶路搖搖頭:“關機了。”

順子嗬嗬笑了:“上次丟了錢包,這次估計被人搶了手機吧。”

陶路也笑了:“有可能。”

佟然坐在那裏,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有人在樓下按他的門鈴他才回過神來。

匆匆拿了手機,就下了樓。

豪華的勞斯萊斯在這個街區顯得太突兀了,他坐進去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了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看手裏的文件。

“佟先生?”

“是我,你好。”佟然簡短的打了個招呼,就開始發呆

“你……”男人有點想笑,“你跟佟叔叔說的一樣。”

“哦。”

“……”男人忍住了,在這樣的時候笑出來實在是不太好,“我叫崔杉,是崔康健的兒子。以後會是你的私人律師。”

佟然這才稍微回神:“二叔怎麼樣了?”他沒有聽出崔杉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情況不太好。但是大半時間都很清醒。”

“怎麼突然就……”佟然念叨著。

“上次你回佟家是什麼時候?”

“兩年前。”佟然說。

“那你最後一次見到佟叔叔是什麼時候?”崔杉又問。

“大概……是兩個多月前吧,二奶奶病危……”佟然突然又想哭了,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時候覺得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佟然緩緩搖頭,突然說:“有!他臉色很蒼白,而且很瘦,頭發雖然我沒注意,但是稀疏了很多。表情也很不自然。我、我還以為是因為二奶奶的原因……”

“那時候他已經做了大半年的化療了,你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佟然喊了一聲,“誰告訴過我!連二叔他都瞞著我!瞞著我。你們什麼都知道!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頹然地捂住臉,“媽的!媽的!”

“佟然……”崔杉沒想到他這麼大反應,“佟然,你聽我說,別這樣,冷靜一些。”

“你叫我怎麼冷靜!”

“佟叔叔他不告訴你,是因為他愛你,他不希望你為他擔心。他想讓你過的快樂。”

“可是我一點都不快樂。”

“他沒有子女,他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所以他才會這麼做,他也請求我們不要告訴你。你不要這樣想。”

佟然閉起眼睛,深呼吸了一次:“我也把他當自己的爸爸。”

“這樣就好。有你在身邊陪他,他一定很高興。”崔杉的聲音很溫柔,無形中就安撫了悲痛欲絕的佟然,讓他混亂的大腦漸漸清醒了起來。

“現在幾點了?”佟然問。

“現在?”崔杉看看表,“中午三點多,怎麼了?”

“我得給陶路打個電話。他一會兒會找我。”

“你男朋友?”崔杉笑著問。

佟然看了他一眼:“這個問題很有趣嗎?”

“我沒別的意思。”崔杉連忙說,“我隻是問問。我對同誌沒有任何意見。”

“那樣最好。”佟然說,“打不通……這裏沒信號。”

崔杉往車窗外看看:“這裏剛出市區,是新開發區,沒信號也很正常。”

“哦。”佟然收起電話,“那一會兒到了再打吧。”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崔杉說。

“什麼?”

“雖然我知道現在說不太適當,但是我覺得你沒有身為佟家人的自覺,所以我隻能違規一次,盡早通知你了。”

“我不是佟家人。”佟然對這個稱謂非常反感。

“你知道嗎?我們崔家已經連續四代為你們家族服務,而我很明顯的,也會成為佟家話事人的私人律師。”

“你說什麼?”佟然愣了,“你是說——”他想起來崔杉說的話。“你是我的私人律師?!”

“對,就是你想到的那樣。”

“不可能!我已經脫離佟家了!”佟然說。

“但是,兩個月前,佟叔叔的遺囑裏,你是唯一的繼承人。”

“他還沒死!”佟然憤怒地打斷崔杉的話。

“我隻是說一個事實。”崔杉冷靜地說。“雖然在遺囑裏,沒有明確由你繼承他在佟家的地位,但是冠豐銀行以及佟家所有產業佟冠豐的股份還有他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部由你繼承。佟叔叔擁有佟氏家族企業33%的股份,光是這一項就可以讓你成為公司的最大股東,不管家族裏其他人願不願意,你都會成為佟家的話事人。”

“我放棄繼承權。”佟然斬釘截鐵地說。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先告訴你的原因。”崔杉說,“你絕對不能放棄。”

“我為什麼不能放棄。”佟然說,“我一點都不稀罕回佟家,如果不是二叔,我跟佟家不會再有半點來往。”

“你忍心看著你叔叔打拚出來的天下被你最惡心的那些人瓜分嗎?”崔杉說了一句話。

佟然一震。

“佟家的錢,絕對不可能捐給什麼慈善機構之類的,你也不要妄想。你不繼承,家族裏那麼多的近親遠親,那個不是對這些財產虎視眈眈?!你知道現在醫院什麼樣子嗎?好多你連認識都不認識的堂哥堂妹,都在佟叔叔的病房外麵等著,哪怕要他有一點印象,說不定自己就成為那個幸運之星了。”

佟然低著頭沉默不語。

崔杉歎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想看到佟家在這一代跨掉。”

車子很快就到了醫院的門口。

剛一停穩,佟然就衝了出去。

“喂!”崔杉趕緊也下了車,“在B棟306號房。”

“謝謝。”佟然頭也不回的跑進去。

他走到二樓的時候,反而不敢上去了,隻覺得手腳在發抖。三樓的大廳裏,很多人在那裏等著,表情都很焦急悲傷,然而佟然看到了他們眼睛裏的貪婪,那讓他惡心。

那些人也看著他,漸漸人群騷動了起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關於這個佟冠豐最喜愛的孩子。

“走吧。”後麵有人推了他一下,他回頭,是崔杉,“還以為你已經進去了,我剛問過醫生了,佟叔叔今天情況不錯,剛剛睡醒,你可以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