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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然點點頭。

走到門口的時候,崔杉又說:“但是他現在插了氧氣管到喉嚨,有可能說不出什麼來,你不要哭。”

佟然看著他:“我沒有要哭。”

崔杉突然摸過他的臉頰:“你現在就是一幅要哭的樣子。”

佟然扭過頭去,推開門。

看到了在明亮柔和光線中,幾乎要變成透明一般安靜睜著眼睛看著他的佟冠豐。

淚,真的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白色的床單

還有乳白的牆壁

我看到他隔著氧氣罩

靜靜的微笑

靜靜的呼吸

兩個月前

他還可以用雙手用力的

擁抱我

現在肌肉已經被吞噬

蒼白的接近透明

我記得他曾經站在後院的草坪上

嘲笑我的笨拙

也曾在夜空下告訴我

每一個星星的

童話

他再也不能猶如以前那樣

每個月圓的晚上

讓我一起

和大人們一起坐

喝那杯苦澀的功夫茶

巨大的蒼穹

籠罩著小小的身體

我看見

死神正張開他的鐮刀

想要給他致命一擊

“進來了就坐吧……”佟冠豐輕聲地說,即使如此,氧氣管在喉嚨氣管中的不舒適感依然讓他痛苦萬分。

“二叔,你不要說話,我在這兒。”佟然擦掉眼淚,顫著聲音說。

“不說的話……也許,明天……也說不出來了。”佟冠豐吃力地說。

佟然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情況已經這麼糟糕了嗎?”

“應該,就在這幾天了。”佟冠豐笑笑,“本來……還說,跟你一起……過聖誕……”

“不!”佟然撲上去,抓住佟冠豐的手,“我們可以過聖誕的!二叔!他們不是在給你化療嗎?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一定會一定會一定會!!!”

崔杉在外麵把門靜靜的合上。

他對病情知道的很清楚,醫生說,也許熬不到聖誕節了。

20

從下午開始,佟然就一直陪在佟冠豐的身邊,不吃飯也不喝水。

崔杉都有些擔心了。

“佟然,佟然,你出來一下。”晚上七點的多的時候,崔杉端著飯上到三樓,輕聲在門外麵叫他。

佟然走出來。

“吃飯吧。”崔杉說。

“不想吃。”佟然說。

“吃一點,你這樣可不行。”崔杉歎氣。

佟然抹了把臉,走到窗邊,拿出手機一看,沒電了。他本來還打算給陶路打個電話的。

“你這樣會垮掉的。”崔杉說。

“我還沒那麼脆弱。”佟然轉身又準備進入病房。

“佟然!”

“我真的不想吃。”佟然輕聲說,“看到叔叔那樣我怎麼吃得下去。”

“你……”

佟然推開門,就看見佟冠豐抖著手正在把氧氣管往出拔。

“不要!”佟然大叫一聲,一下子撲過去,抓住佟冠豐的手,佟冠豐開始掙紮起來,他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力氣卻大的驚人。“二叔!你不要這樣!別這樣!崔杉你快來幫我!”

崔杉已經抓住佟冠豐的手腕,把他的手指從氧氣管上往下扯,一邊按了旁邊的鈴。

“二叔!你清醒一點!”佟然咬著牙把佟冠豐狠狠壓著。

耳邊聽見他粗重的喘息。

“二叔……是不是很難受。”佟然顫著聲音問,“那種東西插到喉嚨裏,一定很難受對吧。天天都這樣,東西都吃不下,二叔,所以你想把它□□嗎?”

佟冠豐似乎聽見了他的話,掙紮漸漸弱了下來。

“二叔,你再忍忍,再忍一忍,就好了。”佟然閉著眼睛說。

崔杉怔怔地看著這樣脆弱的佟然。

帶著那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卻一直沒有哭。

他想起了佟冠豐以前帶著淡淡驕傲的表情說:崔杉,你沒見過那孩子吧?他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等你見到他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佟然失蹤了。

陶路連續兩個晚上在佟然家的樓下等到半夜兩三點,煙頭掉了一地,但是那個房間的燈一次都沒亮過。

他看著手機,考慮要不要報警。

“去國外是好事,對不對?”老媽一直在飯桌前不停的嘮叨。

“對啊,還是加拿大!”老爸也在讚同。

“是好事。”他歎氣。

“那你幹什麼愁眉苦臉的!誰欠你了。”

“……”陶路看了父母一眼,“爸,媽,你們要求太高了。我天生苦瓜臉。”

“哦哦。”陶媽媽敷衍了兩句,突然說,“孩子爸,你知道不,我昨天跟隔壁的曹媽說了,她誇獎我們家路路啊。”

“那是肯定的,他們兒子雖然去了英國,不過早回來了是不是?才去了半年。”

“媽!你又把我的事情拿出去說了。”陶路頭痛,“我這兒簽證都沒下來。”

“這有什麼,反正都是遲早的了。”

陶路放下筷子,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哎!你到哪兒去?”

“出去透透氣!”陶路甩上門,隻覺得在家裏真的沒辦法喘息。

總是這樣,不知道在父母的眼睛裏,自己的價值是不是就是拿出去炫耀的。小時候,炫耀他乖巧聽話,中學炫耀他成績優秀,大學炫耀他重點名校,工作了炫耀他工資豐厚,現在炫耀他可以留洋移民。

每次他自己都拿不準的事情,整個小區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邊開車邊心煩意亂的難以形容。

佟然又消失不見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是那種人,陶路一定會覺得是他欺騙了自己的感情然後玩夠就跑了。

現在,他也許出什麼事了。

陶路想。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連阿姨靚湯都跑過三四次。

蕭峰找他也找瘋了,那些答應好的舞約都積了幾座山高。

但是就是不見人。

如果他再不出現,除去報警,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陶路的車停在了佟然樓下,搖開窗子仰望,那裏依然一片漆黑。陶路幾不可聞的歎了一聲,果然不在。

他點了一支煙。

想起這段日子,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已經將近半年。

從一開始單純的欲望,變成現在的局麵,不知道是因為佟然的鍥而不舍,還是自己的不知拒絕。

也許一開始他真是玩玩吧。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一點一點地,自己也認真了起來。或者太認真了吧。認真到不像自己,除去說愛,不過就算他沒有說過愛字,他表現的感情又有什麼不同呢?

他記得每個兩個人相擁而眠的夜晚,都睡得特別的安穩(廢話,隻要一起睡都在H,H完了當然累),每次早晨醒來,沒有以往的空虛感,懷裏抱著一個人,那麼親昵地在一起,可以隨隨便便的懶懶的說兩句話就覺得安心。就算去上班了,心裏總在惦記著對方,等待著一會兒的電話或者短信。

陶路突然覺得這幾個月自己實在幸福的有些不像話。

他站在樓下,看著那個依然沒有亮起來的房間,一直等到半夜,路上的車都少了。

大概是等不到了吧。

他的腳下全是煙頭,踩滅了今天最後一根香煙,打開車門,剛坐進車裏,手機就響了,掏出來一看,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

“喂?”陶路接了電話。

“喂,陶路。”那邊一個疲憊的聲音傳過來,陶路一下子清醒了。

“佟然?!”陶路一下子激動起來,“你在哪兒?出了什麼事情了!這兩天老找你不到。”

“你別擔心。”佟然的聲音依然很沙啞,累累的,但是很溫柔,“真是抱歉,我這邊有些事情,一時回不來,本來打電話給你的,手機又沒電了。”

“怎麼了?佟然?”陶路感覺到那邊的事情很嚴重,“問題很大嗎?我可以幫忙嗎?”

“你幫不上忙的。”佟然想都沒想的說,陶路心裏有了一絲不滿。

“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

佟然輕笑了一下:“你這兩天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陶路問。

“我……”佟然吸了口氣,“湊合吧。”

陶路猶豫了一下:“佟然,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公司派我去加拿大學習,也許會留在加拿大。”

“什麼?!你要出國?”

“是。”

“怎麼突然——”佟然的聲音突然被打斷了,電話裏出現了一個刺耳的鈴聲,接著是很多人混亂的腳步聲。

“佟然!快過來!”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明顯的在電話裏出現。

“崔杉?”佟然喊了一聲,接著匆匆對著電話說,“陶路,我這邊有點事,我先掛了——”

“哎——?!”陶路還沒有反應過來,電話就斷了。

他盯著電話看了半天。

“啪”地合上蓋子。

崔杉又是誰?

21

佟冠豐的情況很不樂觀,恐怕不僅僅是不樂觀這麼簡單而已,這幾天以來,他都在生死邊緣徘徊,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一般的情況意識都不清。

佟然沒日沒夜地陪在他的身邊,恨不得把這麼多年來的份都一一補上。

因為缺乏睡眠,佟然整個人都顯得浮腫,眼圈更是黑的可怕。

崔杉已經勸過他很多次,但是他不停。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佟然小眯了一會兒,醒過來就發現佟冠豐的情況很穩定,睡得很好,於是他走出病房。

崔杉在走廊對麵的病房裏找了個床位睡覺。

佟然走進去的時候發現他還沒睡,隻是在看資料。

“這麼晚了還不睡?”

“嗯,看些資料,過段時間就要用的。”崔杉說。

佟然當然知道他說什麼,於是沉默了。

“你考慮好沒有?”崔杉問他。

佟然說:“你知道我是學藝術的,我對經商完全沒有經驗。”

“我覺得你應該用不到經商方麵的經驗。”崔杉說,“你根本不需要,所有的事情整個佟家都有專門的人在負責,你所要做的隻是給他們權力。無論是年度計劃,還是合並合作,你點個頭就行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的工作誰都能做。”

“……”佟然不知道崔杉這是在安慰他還是諷刺他了,“把你手機借我。”眼尖的看到桌上的手機,這才想起來好多天沒有給陶路打電話,這麼憑空消失會把人急壞了吧。

“拿去用吧。”崔杉把手機扔給他。

佟然拿著手機到了大廳那邊。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播了過去。

“喂?”陶路顯然沒有睡,很快接了電話。

佟然聽見他的聲音,好多要說的話,突然一下子都說不出來了,他咬了一下嘴唇:“喂,陶路。”

“佟然?!”陶路的聲音很激動,“你在哪兒?出了什麼事情了!這兩天老找你不到。”

“你別擔心。”佟然無聲笑了,看樣子陶路還沒把他忘記,“真是抱歉,我這邊有些事情,一時回不來,本來打電話給你的,手機又沒電了。”

“怎麼了?佟然?問題很大嗎?我可以幫忙嗎?”

“你幫不上忙的。”佟然說,一個患了癌症就快離世的人,大概沒人能幫上忙吧。除非陶路你可以起死回生。

“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

佟然輕笑了一下:“你這兩天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陶路問。

“我……”佟然吸了口氣,“湊合吧。”

電話那邊靜了一下:“佟然,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公司派我去加拿大學習,也許會留在加拿大。”

“什麼?!你要出國?”佟然愣了,出國?為什麼出國?

“是。”

“怎麼突然——”佟然著急地問,怎麼突然說要出國?你對我厭倦了?要分手了?或者你早就知道出國,對我隻是玩玩?!

“佟然!快過來!”崔杉的聲音從病房那邊響起。

佟然沒有說出口的質問哽在了喉嚨裏,他說:“陶路,我這邊有點事,我先掛了。”

匆匆掛了電話就往病房跑。

接著又是一晚的死亡與生存的拉鋸戰。

05年的冬天,讓人過得很壓抑。

每個人都在矛盾中來回徘徊。

陶路在離開還是留下中徘徊。

佟然在繼承佟家還是不要繼承中徘徊。

佟冠豐在死亡還是生存中徘徊。

然而徘徊到最後,總要做出選擇。隻是有些人,選擇的快一點,有些人慢一點。

就好像這冬天飄落的雪花,有些落地的早些,有些晚點,隻是最終總會到達地麵。

12月23號那天晚上,已經很久聯係不上佟然的陶路,依然在晚上的時候去他家樓下等樓,卻意外地看到他的房間亮了燈。

陶路揉揉眼睛,卻覺得隔了這麼久,光亮顯得很陌生,這個場景他在這些天裏想象過很多次,但是今天真實看到了,自己卻不像他想象中那麼激動。

鎖好車子,在樓下抽了兩隻煙才轉身上樓去。

按了門鈴,卻半天沒有人來開門。

陶路有些煩躁。

本來佟然不聲不響的消失了十天已經讓他怒火中燒,那天那個不明不白的電話更是叫人摸不著頭腦,現在,連門也不開。

是不是膩了,佟然?

戀愛遊戲玩得有點久了,就開始逃避了?

陶路忍了忍,他的確覺得很沒頭沒腦的,連個交待都沒有,但是他不能發脾氣。

他伸手又按了一次門鈴。

依然沒有人開門。

陶路忍不住敲了一下樓梯上的欄杆,他看看表,從他到佟然樓下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但是他還沒見到佟然。

他深深吸氣,把門鈴狠狠按下去,一直不停。

這樣過去了五分鍾,他終於聽見了門裏傳來腳步聲。

又過了三分鍾,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的時候,門終於開了。

陶路忍住衝佟然大嚷的衝動,看到裏麵臉色慘白的人:“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

佟然沒答他,轉身進去了,陶路磨著牙也走了進去,關上門,就發現屋子裏根本沒開暖氣,而佟然隻穿了薄薄的衣服,連忙把暖氣打開:“你真是,回來這麼久連暖氣都不開。感冒了怎麼辦?”

佟然一直在灌啤酒,聽見他這麼說,看了他一眼:“沒感覺冷。”聲音沙啞的跟鴨子說話一樣,陶路歎氣:“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慘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人騙了。”

“騙了?”佟然怔怔地說著胡話,“對,我還跟人上床,他把我錢都拐跑了。”

陶路的腦袋嗡一下大了:“你說什麼?!是不是那個叫崔杉的?”

佟然突然哈哈笑了:“崔杉?哈哈哈!我騙你的。哈哈哈哈——!”

陶路愣了一下,然後奇怪地看著笑得太過分的佟然,慢慢走過去,抓住他的肩膀:“佟然,不要笑了。”

佟然依然哈哈笑著,上氣不接下氣。

“別笑了。”陶路搖了他一下,“出了什麼事?怎麼了?”

“哈哈哈哈——”

“別笑了!”陶路低頭就吻住了佟然,心裏感歎了一聲,好久沒有觸摸這樣熟悉的體溫了,還有這樣的皮膚和感覺,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那麼想他。

佟然卻突然一下子把他推開。

陶路沒有預料他會這麼做,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

這次他真的徹底火了:“佟然!你究竟怎麼了!!!”

“你抽煙。”佟然盯著他。

“我是抽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陶路說。沒錯,剛剛上來之前他是抽了兩隻煙,嘴裏味道是大了點,可是也不至於把他推開吧,他記得佟然以前還蠻喜歡他的煙味兒的。

“你抽煙……”佟然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恐懼的神情,“陶路,你不可以抽煙!不可以抽煙!我不準你抽煙不準你抽煙不準你抽煙!”他撲上去,抓住他的衣服就開始翻他的煙和打火機。

陶路一把抓住他的手:“佟然,你醉了!別鬧了!”

“你聽我說。”佟然聲音在顫抖,隱隱帶著哭腔,“你不可以抽煙,知道嗎?不準你抽煙。”

“你別鬧了!”陶路忍無可忍,推開佟然,“你究竟今天怎麼了?!發什麼神經?!”

佟然搖頭:“我沒發神經啊。我隻是想讓你戒煙。”

“沒可能!”陶路斬釘截鐵地說,“我抽了十五年了。”

“我就是不準你抽!”佟然也倔了起來,“不準你抽。”

陶路頭痛地說:“佟然,你喝多了,睡覺吧。”

“我沒醉!你以為我借酒裝瘋嗎?”佟然說,他又想去摸陶路的煙,“別抽煙,別抽煙,煙可以致癌,到時候會——”

“夠了你!”陶路被整得脾氣已經起來,也再不顧佟然今天晚上不正常的反應,“我說了我不會戒。”

佟然聲音依然在抖,好像要哭出來一樣脆弱的看著他:“你、你真的不戒煙?”

“不可能。”陶路說。

“你不戒煙……”佟然的眼睛裏都是淚,“我就跟你分手。”

“嗡”的一聲陶路的頭都被他這句話氣炸了:“你威脅我?”

佟然低頭擦掉眼角的淚:“我沒有。”

陶路看著坐在床邊的低著頭渾身抖得跟風中的樹葉一般的佟然。

他的拳頭在身邊握緊了又鬆,鬆開又握緊。

屋子裏的寂靜蔓延開了很久。

接著,就聽見陶路說一字一頓地說:“分手就分手。”

佟然一顫,抬頭就看見陶路怒氣衝衝的離開。

“陶路——”他喊了一聲。

回應他的是甩上的房門。

佟然愣了……

看著合緊的大門。

眼淚止不住地流著。

陶路大步走下樓去,生害怕自己回頭又後悔剛剛說的那句話,腳在雪地裏踩下去,踏出“嘎吱”的聲音,然而到了街道上又開始打滑,他的步子太大,差點讓他滑道了好幾次。

坐進車裏,關上車門。

他這才吐了一口長氣。

從車窗裏,再次仰頭看上去,佟然家的燈依然亮著。

卻更加的陌生起來。

究竟……他是出了什麼事呢。

陶路知道,今天的佟然絕對不正常,隻是自己怎麼都壓抑不了怒火,尤其是他明顯是出了大問題還不跟自己說的樣子。

自己真的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難道還不如那個什麼崔杉?

陶路突然想起了上次佟然給自己打電話的那個陌生號碼。

當時佟然說手機沒電,然後借了別人的電話……十有八九是那個叫崔杉的。陶路拿出手機,翻了兩下,就找到了。

他也不顧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直接就打了過去。

22

“喂,請問是崔杉嗎?”對方果然沒有睡。

“啊,你好。”崔杉正在整理資料,他已經兩天沒有合眼,揉揉太陽穴,不知道這又是佟家的那位少爺的電話。

“我叫陶路,是佟然的男朋友。”

“陶路?”崔杉愣了一下,“你有什麼事情嗎?”

“你認識我。”陶路從他的聲音裏聽了出來,“佟然跟你提起過我嗎?”

“差不多吧。”崔杉說。

佟然跟他提起陶路的時候不多,就好像要保護陶路一樣。不過,要了解一個人,不一定非要他身邊的人提起吧。

佟家是絕對不會讓不清不楚的人跟佟然在一起的。

崔杉很有優越感的回答讓陶路一下子不舒服了起來,本來就對這個突然冒出來叫做崔杉的人毫無好感,現在,基本是帶著一種排斥了。

“有事?”崔杉問。

“佟然前幾天突然不見了,是跟你在一起嗎?”陶路問,口氣很衝。

“是啊。”崔杉說。“的確是跟我在一起,不但如此,還一直在醫院。”

陶路愣了愣:“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不肯告訴你?”

“不肯,他回來之後就很奇怪,剛剛還無緣無故的跟我吵架,我現在很擔心,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這樣啊。”崔杉想了想,“這個事情在電話裏一時半會兒說不清,而且我手頭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們明天約個時間見次麵如何?”順便看看你是不是值得佟然托付終身的人。崔杉在心裏補充道。

“好,你說地方。”陶路回答的很幹脆。

“淮海路那家法國餐廳‘三人行’,明天晚上七點半。三號桌,我會叫他預留。”崔杉說出了一家這個城市最有名的法國餐廳,價格昂貴不說,如果不是早半個月預訂是沒有位置的。

“知道了,我一定準時到。”陶路雖然有些吃驚,但是依然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那好,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

掛了電話,陶路發動車子,仰頭再次看了那個依然亮著的窗戶,離開了。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平安夜,街上的氣氛異常的喜慶,大部分人都帶著聖誕帽,在雪地裏走來走去。焰火在遠處的天邊零落的飛起,店鋪的櫥窗內擺滿了聖誕樹和掛件。

大家都很高興。

雖然這個西洋節日並不在法定節假日內,但是人們已經自動自發的把它變成了又一個可以自我娛樂的時光。

更不要說,因為節日的到來,而人滿為患的飯店餐廳了。

陶路開車出去之後,發現無論哪裏都是一對一對的情侶,心裏有些黯然,如果不是因為吵架,本來他跟佟然也會去一家餐廳吃飯,然後在河邊看煙花,最後他會拿出耳釘。

陶路看了看車上的儲物箱,他把耳釘放在那裏了,雖然知道今天不太可能送給佟然,但是他出門的時候依然帶上。

三人行餐廳的門前也停了很多車,跟陶路的車很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放眼看去,不是寶馬就是奔馳,最次的大概價格也在五十萬以上。陶路隱隱覺得崔杉的身份有些奇怪。大概是有錢人吧。他停好車的時候想。然而又想到這些天崔杉都在佟然的身邊,心裏頓時就開始酸的冒泡。

“先生,您有預訂嗎?”他剛走到門口就有waiter迎上來。

“三號桌。”

“請跟我來。”waiter把他迎到了裏麵一個角落的位置,很安靜的地方。

那裏已經坐了一個人在看菜單,帶著無框眼鏡,很斯文的樣子。

“崔先生?”陶路問。

崔杉抬頭,看見陶路已經來了,連忙站起來跟他打招呼:“您好,陶先生,您來的很準時。”

“嗯。”陶路在對麵坐下,“客套話就免了吧,可以跟我講講這段時間究竟出了什麼事嗎?”

“嗯……”崔杉想了想,“實際上,佟然那個樣子的確是有原因的。他的叔叔前天淩晨去世了。”

“什麼?他叔叔?”

“是的。”崔杉點頭,“佟然的二叔。佟冠豐,不知道您對這個名字熟不熟?”

陶路愕然:“今年被評為中國十大富翁之一的佟冠豐?”

“正是。”崔杉推推眼鏡。

“他是佟然的二叔?“

崔杉點頭。

“那為什麼會讓佟然去舞廳跳舞?”

“你知道……他一向很好強。”崔杉輕鬆的一筆帶過,但是陶路聽出了這其中曾經發生過許多事情。“他的父母一直不合,最後離婚。如果放在佟家這個大環境下,陶先生你應該很容易就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不幸發生。”

陶路默然的點點頭。

“佟然從小就沒有受過什麼親情的嗬護,隻有佟冠豐先生對他很關愛,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所以他一直對佟冠豐有很深的感情。這次……你大概不知道,兩個月前佟冠豐的母親去世的時候,是因為肺癌,而當時佟冠豐已經知道自己到了癌症末期,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情況,這對佟然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而眼看著自己最愛的親人去世卻沒有辦法挽回,恐怕是更大的打擊。”

“你、你說什麼?兩個月前?”陶路聽見了那個日期,那天不就是他們第一次吵架說分手的時候?!

“嗯……這段時間佟然一直在很費心的照顧佟冠豐,但是顯然沒有用的,這個是家族遺傳的基因,因為佟冠豐常年不規律的生活還有抽煙的壞習慣,讓這個□□爆炸了。”

陶路又愣住了。

“肺癌?”他問。

“是的。”崔杉點頭。

怪不得,怪不得佟然昨天晚上那麼不正常,就算要說分手也要他戒煙。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是害怕吧,害怕自己也跟他叔叔一樣。

是自己錯怪他了。

“他沒有跟我說過……”陶路喃喃道。

“這種事情,他是不會跟你說的。”崔杉說。

“為什麼?跟我說不可以嗎?我們已經很親密了。”陶路問。無名中有一種惱火,崔杉似乎一直在佟然身邊一樣,了解所有的事情,自己反而像個傻瓜,不停的問為什麼。

“他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清楚的。”崔杉冷靜地說,“他是那麼要強得孩子,怎麼會跟你說?”

陶路沉默了。

對啊,這個要強又不安的傻瓜。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崔杉打破沉默。

“什麼?”

“佟然有可能繼承佟冠豐的事業,不,他一定會繼承。你最好早有準備。”

從餐廳裏走出來,陶路覺得心有些慌。

拉緊外套,他喘了口氣。

下意識的去掏煙,又想起佟然昨天的脆弱表情,最終還是停住了。

看看表,晚上八點半。

突然下了什麼決心一樣,他開了車,開往父母家。

“怎麼這麼晚了過來?”父母還在看電視劇,看他會來了,陶媽媽連忙要給他做飯。“吃了沒?”

“媽,你別忙了,我吃過了,今天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們說。”

“哦?什麼事?”

“很重要的事。”等到父母在麵前坐好,陶路嚴肅地說。

父母靜靜地等著他說。

陶路閉上眼鏡,深深呼吸兩次,然後睜開眼睛,緩緩開口:“爸媽,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我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