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1 / 3)

翌日西風大作,從山穀外凶猛刮進來。

彼時文竟四肢大張在地上正睡得死沉,他昨晚盤腿打坐十分不誠,不到半個時辰已揚身倒地,呼呼大睡。這會兒寒風呼嘯,順著半掩的窗子翻滾進來,嗒嗒地掃蕩了一整個屋子,一時間擾的屋內霹靂啪嗒作響,把文竟震一激靈。他從地上倒了一個滾,跟猴子似的蜷著半條腿蹦躂了起來,房小萍在窗邊道,“這大風把你吹醒了?”

文竟回頭去看她,見她又披上昨日裏那件沾滿汙塵的皮裘大衣,身後背著個大木匣子和水葫蘆,拐杖也支著,好似要出遠門,就問,“嬤嬤,你去哪裏?”又瞧窗外黃沙飛卷,昏天暗地,不由擔心道,“風這麼大,你等風停了再出去阿,還是你有甚麼要緊事要辦,可以交代我去做.....”

房小萍不愛聽他嘮叨磨嘰,拿拐杖戳了戳他的脊梁骨,道,“用得著你管我,臭小子,你當你是誰!”

文竟道,“嬤嬤,你年紀大了,經不起大風吹。”

房小萍更凶惡惡瞪著他,極不喜歡他說這種話,大罵了兩句臭小子,又拿拐杖戳了他兩下,文竟也不躲,由著她戳。房小萍戳完他,驀然歎了口氣,竟無緣無故道了一句,“天命難違。”

文竟昨日見她便覺她有些反常,這時聽她歎了句‘天命難違’,就問道,“婆婆,你到底是怎麼了?”

房小萍轉過身,將那半掩的窗戶關上,一片枯葉卻從窗戶縫底溜了進來,墜到了她的皮衣上,她一隻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拿起那片樹葉,道,“我在這山中數十年,卻不敢記下寒暑春秋,一記就是過了一年,誰知道又過了多少年呢?如今是....不能再說不知道了....這大風從西麵來,往東麵。正好送我這老婆子一程....”

文竟問道,“嬤嬤,你要去哪?”

房小萍將那枯葉一彈,道,“去找胡桐淚,三日前它死了。

文竟愣了一下,道,“嬤嬤,那花怎麼死了呢?”

房小萍不回他話,敲著拐杖走到門口,嗙一聲推開了門,外麵大風便呼呼吹了進來,房小萍大聲道,“臭小子,以後別再來這山穀找我了,我老婆子是不回來了,你欠我的人命賬,以後自然有人會去收,咱們後會無期!”便闊步而走,文竟急忙上去追,房小萍大喝一聲,瞬時向後一甩拐杖,那拐杖如電掣星馳速疾朝文竟射去,兩人距離本就不遠,這拐杖射出又實在太快,文竟躲不開,隻好雙手去接。這一接即被那拐杖衝力製住接連退步,文竟心道,“這臭嬤嬤武功竟也不差!”他被拐杖抵逼的一直退到了到程頤睡得那床邊,再幾步估計就停下來了,結果雙腳撞上床腳,雙腿又被一擋,整個人就仰身倒在了程頤身上。索性程頤睡得沉,沒反應,文竟慌忙爬起來,跑出去追房小萍,哪知不過這一小會兒功夫,她人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文竟焦急大喊道,“嬤嬤!嬤嬤!你在哪呢?”可除了這濤濤湧湧的西風猛嘯,和婆娑樹響外,再聽不見旁的聲響了。文竟便追上山路,出去尋她,找了一上午,卻甚麼也沒有找到,不禁擔憂係掛,心想,“嬤嬤說不回來了,是甚麼意思?胡桐淚在東邊甚麼地方?找到它需要這麼困難麼,她竟說不再回來了,她不是一直說要留在這裏等她師兄回來麼,為甚麼不等了,難道是他師兄出甚麼事了....”他越想越是擔心,就在心中暗自打算,回天啻教後,一定要派教中弟子去查找胡桐淚的下落,連著房小萍的師兄也要一起去找。

文竟滿腹心事往竹屋回,豈料一腳剛入房門,就聽程頤在那大聲嚷嚷‘來人’,文竟走上去道,“怎麼了怎麼了?”

程頤眼神蒙著布,滿頭全是汗,她虛弱倒著哼哼道,“天黑了?怎麼看不見?狗奴才!快把燈掌起來!”

文竟便知,她這是神智有些不清了,以為自己在皇宮裏呢,就道,“程姑娘,現在是大中午了,你幾日前中了毒,眼睛一時間還看不了東西,要用布蒙著才行,不能見光。”

程頤似聽非聽,似懂非懂,過好久才應了一聲,又道,“你是誰?”

文竟道,“我是文竟阿。”

程頤道,“你聲音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你,你眼睛呢?沒事罷?”

文竟道,“托程姑娘的福,我眼睛一點事也沒有,隻是嗓子不走運受了點輕傷,養養些日子估計就好了。”

程頤應了一聲,不說話了,過會兒忽又從被子裏伸手去摸自己前胸腹部,摸到那保命的盔甲仍在,發怒道,“你扒了我的盔甲?不然怎麼知道我...!”

文竟道,“程姑娘,給你看病的大夫十分高明,隻聽脈象就聽得出你是男是女了。”

程頤將信將疑道,“他人呢?是男是女?”

文竟道,“她是個老嬤嬤,醫術十分高明,你現在躺著休息這地方也是她的住所。很不湊巧,她今日上午便出遠門了。”

程頤並不大相信他說的話,隻是料定自己身上這盔甲絕非一般人能解開,便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文竟見她臉色蒼白,頗有些虛弱,便問道,“你渴不渴,還是餓了?我給你弄些吃的罷。”

程頤聲音飄飄道了句,“不用了。”

文竟雖厭惡她,但此時知她中毒受病,體力不支,還需有人好好照顧,就轉身從爐子上倒了碗溫水,送到她跟前,道,“你起來罷,喝點水。”

程頤用手去推他,怒道,“我說不用了,聽不懂人話麼!”

文竟見她差點推翻了水碗,又見她一臉頤指氣使的模樣,萬分厭惡,一時氣性上腦,便強行將她拉起來,捏住她下巴,給她灌下了水,程頤雖身體無力,嘴能動,被逼著灌下一口就吐出一口,全吐到了文竟臉上。文竟道,“你不乖乖喝了,我就把你下巴拽下來。”

程頤便不再吐了,咕嘟咕嘟喝下了剩下的半碗水。喝完後,文竟將碗‘砰’一聲放到桌上,再放倒她,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道,“你想吃甚麼東西?我給你弄。”

程頤甚麼也不說,文竟等了半天,怒氣越升,道,“你不說,我就隨便弄點甚麼。”

程頤還是不理他,文竟便直接出了屋子,去廚房找了根臘腸和半塊餑餑。回來後,仍照方才喂水那般逼著程頤吃,程頤也不再反抗,一口一口咽了下去,文竟心道,“她倒是知道服軟了。”可誰知,文竟喂完她,起身再去倒碗水的功夫,她竟將方才咽下的東西,全部從腹裏吐到了地上。文竟見此景,立時氣得怒不可遏,他自幼隨刀不眠東四處闖蕩,常年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又經曆過饑荒之災,最看不得人糟蹋糧食,便大聲罵道,“你這妖女!天下間有多少人還餓著肚子,你竟這樣糟蹋糧食!我真白救了你!救你一人卻是害了天下多少人!”他這一說,已是將程頤的身份道出,罵她身份高貴卻不知百姓疾苦。

程頤卻沒聽出來,隻以為他是在說自己不該救,又聽見他罵自己是妖孽,不免懬懬怨恨,心想自己何曾為人受過這等委屈,原是救了隻下賤卑鄙的白眼狼!又恨那日自己被莫名下了降頭,中了妖邪迷惑,竟不要命去救他,定是他施了甚麼巫蠱邪術!霎時間千愁萬恨集蘊勃發,暗道,“我要親手殺了他!”右手就摸進自己懷裏摸索出匕首。

文竟說完這話也是後悔,心想她身份高貴,被自己那般逼著吃飯喝水,一定是覺得失了尊貴,才如此報複自己,暗道,“我何必與她置氣,實在小氣!文竟啊文竟,你就不能暫且先忘了她之前所作所為,隻拿她當一般女子對待麼?”於是走上前去,將她吐下的穢物用手托起,收拾到一塊。程頤目不能視,隻耳朵能聽,此時聽他走了過來,右手在被子裏緊握住匕首,想趁機一刀捅進他身上。可聽了半天,卻隻聽他在床邊弄些甚麼,晃東晃西,不知具體位置,愈加惱火,便想叫他一聲,辨辨方位。

文竟收拾完畢,到水桶邊去洗手,洗完後又走到程頤床邊站著,程頤抓著匕首,側耳去聽,聽不太清,便道,“你在哪呢?”

文竟未答,尋思了會兒,道,“程姑娘,方才是我對不住你。你這眼睛雖是被苗疆聖所害,但咎其緣由,卻是因我而起,是我對不住你。方才我那般做法也是不對,這幾日你一雙眼需要一直用黑布蒙著,不能見光,行動會不便,需要有人來照顧。今日天不早了,我先照看著你,待過了今日,明日我會請別人來,到時你見不到我,估計也沒這麼大火氣了,先好好休息.....”

程頤聽文竟先是道歉,手不自覺就送了匕首,又聽他說要走,又緊抓回匕首,道,“你去哪裏!我受傷是為你,你便是如此報我救命之恩,便是如此推脫責任麼?真是一好男兒,大丈夫,大英雄!我便是救隻狗也比你強上百倍千倍!”

文竟顰眉不悅,卻不再發氣,道,“程姑娘,你我非一路中人,脾氣又向背,所想所做更是大相徑庭,若在一起必定......!”

程頤不聽他說下去,道,“你就是想不管我死活!你何必找人救我?何必找人救我?!救了又不管與沒救有甚麼區別!你這以怨報德,忘恩負義之輩!我不該救你!不該救你!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程頤一直重複說這幾句,文竟也不好打斷她,隻等她怨念完,才道,“程姑娘,並非我文竟有推脫之意,隻是我另有要事去辦,明日便急著往南趕回,實在無法□□照顧你。況且你這救命之恩我文竟一定會報,要不這樣罷,今日我便對你發誓,日後你若有事要我文竟去做,隻要不是傷天害理,傷人性命,違背常理之事,我文竟答應你,任是赴湯蹈火也必定做成,決不食言。”

程頤道,“你說的可真容易,天下這麼大,你這一走,何時與我再見麵,我又要去那裏找你?你發誓應諾我做一事,需我當你麵說才行,我若找不到你,要怎麼找你去做這事?

文竟一想,覺得她說的也有番道理,就道,“程姑娘,你說的對,但我如今確實有要事在身,不便留在此處,不如這樣,你現在有甚麼事想要我去做,可對我說,我...!”

程頤打斷道,“呸!呸!說的真是好聽!我現在說要你去做一件事,你便立即能去做了?若做成自然好,要是做不成呢?我去哪再去找你!”

文竟道,“你這女子實在胡攪蠻纏!我文竟既然答應了你,又怎麼會食言!”

程頤道,“我呸!你現在便是不管不顧救命恩人的死活,把我扔在這裏自生自滅!”

文竟道,“我會請人來照顧你,怎麼算不管不顧,自生自滅!”

程頤道,“我呸呸呸!你明知道有仇家一直在追我,若是有個萬一,他們在我雙眼看不見的時候找到我,抓了我,還殺了我,那要怎麼辦!”

文竟早把道生小侯爺追她這事忘得一幹二淨,這時驀地被她提起,也是一愣,磕巴道,“這....”

程頤接著道,“還是你本就故意為之,說是有要事去辦,卻去找我的仇家來抓我殺我!我救你一命,你卻要這樣來害我,你還敢說自己不是以德報怨,恩將仇報?”

文竟被她這番咄咄逼人的話給氣壞了,忍了半天,咬著牙根問,“程姑娘,那你要我文竟怎樣做才滿意?”

程頤道,“我現在還沒想好要你去做的事,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在我沒想好這期間,你去哪就要帶著我去哪,你做甚麼就帶著我做甚麼,不然我萬一出了事,有個三長兩短,那你文竟就是恩將仇報,背信棄義,叫江湖眾人恥笑的真真小人!”

文竟氣得大哼一聲,再甚麼也不說了,捏著拳頭,到離程頤最遠的那處盤腿坐下,自行運氣練功。程頤知道他這是答應帶自己走了,不禁眉開眼笑,喜形於色,可待喜悅退去後,又倏地意識到自己手裏拿的匕首,剛才可是要殺了他的!怎地又中了妖魔邪道,纏著他說要他帶著自己走?心中又起怨恨氣憤,暗道這人怕是給自己下了巫蠱,自己卻不知道!她越想越氣,可眼睛又看不見,隻能躺著幹生悶氣,慢慢便也睡下了。

第二天,西風是終於止了。文竟天不亮就爬了起來,心想這山穀裏沒甚麼吃的,需去幾裏外彭城買些糧食回來,另外還需布置一輛馬車,今日正好風不大,趁著天好,趕緊南下往華儀派去。這一麵計劃著,一麵腳步就跨了出去,還沒走兩步,程頤就在後麵叫他,“你去哪!你要拋下我不管了麼?”

文竟一聽她喚自己,便覺著煩,立在門口好一會兒也沒答她。程頤氣得叫道,“你這白眼狼!要去哪!要去哪!你不理我,不管我死活是麼?我....!”說著就急急忙忙要從床上下來,可她連著好幾天未吃東西,身體虛弱,加之眼看不見,腳剛踏到地上,整個身子就軟塌塌的撲倒在了地上,文竟嘖了嘖嘴,隻得無奈上前去扶起她,道,“我去買點吃的,再買輛馬車回來,不然咱們怎麼走?”

程頤本是氣得要命,卻聽文竟道了句‘咱們’,霎地耳根一熱,頓時忘記自己氣甚麼了,輕輕哼道,“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文竟把她扶回床上,給她蓋上被子,便轉開身,背對她道,“你好好歇著,等我回來。”

程頤怕他走,伸出一隻手摸索著去抓他,卻抓了個空,急忙放下手問,“你甚麼時候回來?”

文竟算了一下來回路程,道,“大概兩個時辰罷。”便不理她,走出了屋子,騎上馬,往彭城去。約莫日頭升起時,到了城門口,離城門一段路遠,便已看見城門口候著好多人,走近一打聽,才知道因荊州兵亂禍及,彭城太守下了戒嚴令,隻早晚兩個時辰放行百姓,文竟便於與眾人一起等著。

等辰時一到,城門開了,卻不許任意出入,要簽字畫押,又需與幾個要犯的畫圖比較,文竟在那幾個人像圖裏發現了程頤,且無論她男女的樣子皆有,心道,“我帶著她,可真是惹禍上了身!”兀自覺得煩惱,過了城門口,牽著馬,先去買了輛馬棚車,又去雜鋪糧店備好路上所需物品,這便要匆匆趕回。可惜時間太趕,

文竟駕著馬車剛奔到離城門半裏地遠時,就見城門緊緊閉了起來,甚是遺憾。問城門守衛幾時開門,說是要到未時才開,這一算時間,可真是耽擱太久了,搖了搖頭,也沒甚麼好辦法,便隻能靜候著。到中午,文竟餓的不行,便駕著馬車去就近的飯莊吃飯,又想到程頤如今怕也是餓著肚子,有些擔心,但一想到她那惡毒性子,餓一餓受受苦也是應該,便很快將她忘到了腦後。

到了彭城集市邊上一家皓日樓前,文竟停下來,叫小二牽走馬車,自己入了樓內吃飯。到大堂,兀自找了個偏角桌子坐下,要了半斤熟牛肉,一盤青菜和一大碗米飯。沒多久,小二端著菜上來,文竟便一門心思低頭吃飯,吃的正香,突旁邊飄來一清泠聲道,“這位公子,能拚個桌麼?”

文竟扒著飯,覺得這人聲音極是耳熟,想半天沒想起是誰,抬頭一看,手略一鬆,筷子差點掉了下來。隻見對麵一黃衣長衫公子,氣質儒雅,麵若璞玉,他身後跟著一橘衣女子,眉目如畫,明豔動人,氣質非凡,想必同這公子一樣都是出身富貴之人。文竟愣了愣,未答話,那橘衣女子道,“這位公子,這堂內賓客全滿了,就你這桌子空著位子,可否勞駕,讓我們二人拚個桌?”文竟瞧瞧周圍,竟不知何時已滿了客,便點了點頭。兩人坐了下來,要了幾個菜之後,相互對著都不言不語。

文竟低著腦袋用餘光去看他二人,見他們衣衫皆沾染灰塵亦有不少破損,頗顯狼狽之色,不由奇怪,又見那黃衣公子眉頭緊皺,嘴唇緊閉,該是滿腹心事。過會兒,小二上了菜,那橘衣女子一動不動,隻低眼看著桌麵。黃衣公子伸手為她夾菜,勸道,“你都好幾日沒好好吃飯了,現在又不是你一人的身子,快吃飯罷。”

那橘衣女子冷笑一聲,道,“這天底下竟有爹不要孩子的,這孩子生出來又有甚麼用?吃甚麼,左右都是白費....春陽,還是你多吃些罷,你勞累了這些日子....”

那黃衣男子正是宋春陽,他看了看文竟,見文竟悶著頭大口扒飯,好像根本未聽兩人說話,放下心,湊近橘衣女子,輕聲道,“橘青,你別這樣說,他是一時糊塗,等想明白了就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這孩子,無論如何....!”他不由放大了音,又看看文竟,見他依是吃飯,輕輕道,“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你和孩子,聽我的話,吃飯。”便又夾了一筷子排骨放進她碗裏。

這橘衣女子,姓程名橘青,乃前冀州州程通次女,四年前被張若棲納為側室入了水棲宮,人稱橘夫人。年前,她父親程通因大不敬罪,被反複彈劾,下遷降官,她地位已大不如前。三個月前,她又無意中發現自己懷了孕,卻不敢將這事聲張出去,因為水棲宮內人人皆知一事,便是張若棲十分厭惡孩子,若水棲宮中有任何一個夫人側室懷了孕,都會被強行墜胎。她年級已經不小,何況自己父親程通失勢,日後怕再沒有靠山,她反複忖度幾日,一來要為自己打算,二來她也真心舍不得孩子,便決定保住肚內的孩子,於是去求宋春陽幫忙。宋春陽知道了之事後,一麵讓人隱瞞此事,一麵又暗中派人安排。到這月初,程通被舉報查辦,入了詔獄,宋春陽借此變故請張若棲護送他與程橘青二人前往司隸,賄金帛於李丞相,為程通疏通求情。張若棲批了這請求,兩人自是欣喜萬分,以為瞞住了張若棲,待去司隸為程通疏通後,便可另找個地方將孩子安然生下來。誰知剛入中原那日晚上,宋春陽竟發現隨行衛兵在程橘青的食物中偷放了些藥粉,翌日他裝病前去醫館,讓大夫查看藥粉,得知那粉末正是墜胎藥,心中便明白,張若棲早已得知了此事。他當機立斷,從醫館內買了蒙汗藥回來,晚上吃飯時,迷暈了那些衛兵,自己帶著程橘青偷偷跑走了。

兩人這一跑走,可不敢再去司隸,便預備去程橘青老家冀州投奔親友,今日是正巧趕到了彭城,又巧遇了文竟與他一桌。

程橘青拿起碗筷,盯了碗內的飯一小會兒,搖搖頭,嘲諷一般冷笑道,“罷了,我拗不過你,我吃。”就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文竟捧起碗,大口大口快速吃飯,隻想馬上走人,免得再惹上是非。可惜這一日總諸事不順,他剛放下碗筷,叫小二算賬,門口就橫衝直撞進來十幾個執戈官兵,其中更有一個都統打扮的髯須大漢,領頭進來,大聲哼哼道,“一個都不許走!找通緝犯!沒你們的事,敢跑我就治你們一個妨礙公務罪!全給你們抓回去!”堂內霎時間安靜了下來,沒一人敢出聲。那都統昂首闊步搖搖擺擺走到大堂中央,他身後副官跟在他身後,手裏拿著好幾張通緝犯的頭像圖分給手下,指揮道,“你們三去那邊,你們三個去那!你們去樓上!”指揮完後衝那髯須大漢道,“都統,咱們靜候著喝杯酒?”

那都統眉毛一翻,裂開大嘴道,“放屁!咱們應首當其衝執行公務!喝你娘個酒!去那邊看看!”便指向文竟那方,副官點點頭,馬上領路。文竟坐在原位靜觀其變,卻見宋春陽與那橘衣女子額頭冒汗,坐立難安,尤其那橘衣女子,一聽都統說要往這邊來檢查,縮眉閉眼,緊緊咬著嘴唇,仿是天已塌了下來。

那都統與副官從欄杆西麵開始檢查,一人挨一人,一桌臨一桌。到文竟這桌時,那副官先是拿畫與文竟比較了一下,又去看宋春陽,都是搖頭,最後看到那程橘青時,忽手一抖,向都統遞了個眼色。那都統本來還心不在焉的摳耳朵,受了一眼色,咽了口吐沫,探頭看了看,大聲道,“來人啊!把這通緝犯抓起來!”

宋春陽反應過來,抓起程橘青的手就要往堂後跑,都統雙臂一抬,大刀一伸,怒道,“哪裏跑!給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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