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灣醫院畢竟是個鄉鎮醫院，原先在這裏診治的都是些感冒、腹瀉等常見病、普通病人。自肖瓊承包以後，“專家坐診、碩士生看病”、“收費低廉、百姓放心”、“各種手術、疑難雜症包治、療效顯著”等廣告宣傳輔天蓋地波及遠近，加上“妙手回春”、“華佗在世”等錦旗掛滿了門廳和診室，使得一些重病人都慕名前來診治。
一年多來，內、婦、兒科的病人較多，一般小手術的外科病人也有前來診治的，但大手術的病人都到縣、市級的醫院診治。可是長期的鼓噪和宣傳還是能夠打動人心的，最近就有一個闌尾切除和一個疝氣都是肖瓊給做的。康複後出院時，肖瓊得意地說：“我是主任醫師，把你這小手術沒做頭！”剛吹了沒兩天，4月11日本鎮一個男青年騎摩托帶女人和一輛卡車碰了仗，女人和他都骨折、昏迷了兩天。肖瓊先後給他倆做了手術，男青年的手術基本成功，可是那個叫賀淑珍的女人手術就做錯了。
肖瓊做手術大刀闊斧，他拿上手術刀和他講話一樣就亂套了。手術剛開始不久，他不小心就把人家的股動脈血管放斷了，高玉川和阮琴等急忙幫助止了血。他又一慌把人家骨折了的左腿神經又割斷了，他還嫁禍於人，大罵高玉川配合不力，整個手術室又成了他發脾氣的場所。
一個月後男青年出院了，而他的未婚妻還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家人輪番伺候不見有絲毫的好轉。眼看出院遙遙無期，家人再次要求肖院長複查。肖瓊說：“傷筋動骨100天，病人才住了兩個月，你們急什麼？再住一段時間，肯定會好的！”醫生的話是要聽的，賀淑珍的母親盡心竭力地護理，她父親和哥哥到處奔波借錢，期望病人早日康複。
南方的夏天更熱、農民也更忙。家在農村的賀淑珍望著陪護的母親，心中有說不出的酸楚，她偷偷地抹眼淚。由於賀淑珍男朋友肇事，卡車方隻負三分之一的責任，所以大量的醫療費由她家支付。今天上午阮琴拿著欠費單子又催她家交費，兩萬元早已花光，再不交費就要停藥了。賀淑珍的母親央告說：“千萬不能停藥，她爹馬上會來的！”阮琴無奈隻好暫讓當班護士把藥掛上。蔡紅聞訊跑到院長辦公室給丈夫說：“阮琴權力太大了，病人沒交錢還給用藥，真不像話！”肖瓊附和說：“她在慷咱們醫院之慨！我得問問她！”肖瓊說著起身來到二樓護辦室，他正要發作，賀淑珍的父親賀滿倉滿臉是汗地來到護辦室對阮琴和肖瓊說：“感謝你們了，我來遲了，跑了幾家親戚才借了兩千元，已交到收費室了。”肖瓊搶著說：“不要緊，是我說先用藥，兩千元能做啥？你趕快回去再準備錢！”賀滿倉麵有難色地說：“現在正是困月，農民都沒啥錢，百十塊好借，上千元誰給咱借？我們家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實在沒辦法了。”肖瓊黃臉一沉，環眼瞪圓盯著老賀罵：“沒辦法就拉回去緩去！我們這裏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賀滿倉嘴巴張了一下想說啥但沒說出來，就低眉垂眼地出了護辦室到女兒的病房裏去了。他進了女兒的病房，老伴和女兒都用期待的目光瞅著他。老伴急切地問：“錢尋到了嗎？”賀滿倉唉了一聲說：“跑了三四家才借了兩千元，我已交到醫院了。”接著他把肖瓊的話重述了一遍，老伴聽後哭著說：“哪咋辦？”賀淑珍以安慰的口吻對父母說：“咱們回吧！在家緩也行，也方便！你們還能抽時間伺弄莊稼。”賀滿倉低頭想了好一陣子，最後說：“行，咱們準備出院！”
6月26日，賀滿倉為女兒辦完出院手續，又掏了150元運費雇醫院的救護車把女兒拉回了家。他讓妻子照看女兒，自己拿上鋤頭慌慌張張下田去了。在賀淑珍住院期間，肖瓊主刀又做了8台手術。其中有兩個病人還不能按預定日期出院，長期躺在病床上度日如年。醫療費靠借貸接濟，護理的家屬個個形容枯槁也像有病一樣。
這兩個重病號都是附近村鎮的農民，一個女的是胃切除，一個是50多歲的男人名叫方友興，是胰腺瘤摘除術。這個方友興他爺爺方誌遠是紅軍，長征時在強渡大渡河時犧牲了。所以方友興算烈屬後代，當地政府補助醫療費5000元。但是住院時間長了還是解決不了問題，他隻好叫兒子方凱給在省民政廳任辦公室主任的妻兄汪大江打電話求助。
這汪主任接到電話後，帶上1萬元借下鄉調研之機親自來到金灣醫院看望妹夫。他坐在病床邊握住妹夫的手，問了一下治療情況及現在遲遲不能康複的現狀。當即決定辦出院手續，帶妹夫到省人民醫院複查住院治療。方凱辦完出院手續，收拾完東西和舅舅攙扶父親坐上舅舅的車上南昌去了。
到了南昌，在汪大江的努力下及時地住進了省人民醫院。第二天上午該院專家對方友興的病進行了會診，並進行了CT掃描後，專家們驚奇地發現手術出了問題，並及時地告訴方凱要重新進行手術。方凱把情況馬上告訴舅舅，汪大江聞訊來到醫院和主治醫生見麵了解情況後，他們都認為這是一起嚴重的醫療事故，應邀請有關專家鑒定。
汪大江又把情況通報到省衛生廳，衛生廳組織專家鑒定後派黃處長組成了一個調查組，帶上鑒定結果到吉安市衛生局。市衛生局馬上組織人員配合調查組趕到了金灣醫院進行事故調查。他們調查得相當徹底，從方友興入院用藥到手術的全過程都進行了了解，調查組住在鎮政府的招待所。
省上來人調查醫療事故的消息不脛而走，本鎮向陽村的趕集人回去以後告訴了賀滿倉。賀滿倉回家和妻子、女兒一商量，決定去找調查組反映一下女兒的病情。調查組組長、衛生廳黃處長聽了賀滿倉的口述，看到他淒苦的樣子，安慰他說：“老賀，你先回去，我們請省醫療事故鑒定專家直接到你家看你女兒病情。”老賀一聽驚喜地險些要跪下，被黃處長一把拉住了。
過了兩天，省上專家一行3人坐了一輛黑色奧迪在黃處長的陪同下開進了向陽村，黃處長坐的是灰色藍鳥。兩輛小車停在了賀滿倉的家門口，村裏許多男女老少都來到賀滿倉家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經過專家初步判定仍屬醫療事故，決定租車到市醫院拍片複查再做結果。
經過六天的調查、複查。省衛生鑒定領導小組於7月17日做出了鑒定結果：賀淑珍屬一級醫療事故，方友興屬二級醫療事故。省衛生廳黃處長親自和肖瓊進行了誡勉談話。7月20日市衛生局發文通報了金灣醫院醫療事故及其迅速整改的情況。根據受害人審訴，市法院於8月9日做出判決：金灣醫院理陪賀淑珍各種損失費21.6萬元；方友興各種損失費17.4萬元。
判決下發後，肖瓊首先紅著眼睛大罵調查組和法院：“真他媽的排擠外地人！”又罵羅創、高玉川及醫院所有職工不盡心幫助他。接著關緊辦公室門跌在沙發上捶胸痛哭，他的號啕聲傳遍了整個醫院大樓……到了下午4點，號啕聲終於停止。下午6點30分蔡紅上樓叫丈夫吃飯，敲了半天門，門就是不開。她張大聲音喊：“老肖飯熟了，回家吃飯吧！”門才慢慢開了。她進去發現丈夫滿臉陰沉地爬在桌上翻看什麼，她靠近一看，原來他在寫“申訴狀”，桌邊的紙簍裏堆滿了寫錯而揉了的紙團。她說：“不寫了，吃飯吧！”肖瓊狠狠地罵：“哼！真他媽的不講理，老子千裏迢迢到這裏辦醫院，為患者服務，他們整老子。老子要上北京到中央告他們去，我不信沒有管住他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