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紅拿過“申訴狀”一看，是寫給國務院某總理的“告狀信”。牛頭不對馬嘴的次序，髒話充斥的內容，信寫了5篇還沒涉及到具體要向領導申訴什麼？報紙、文件上抄的政策、條例、號召，加上自己罵人、控告的語言，使她心中暗暗失笑。她彎腰把丈夫攙了一把，肖瓊才順勢站起來，跟在老婆屁股後邊垂頭喪氣地回到後院的家。路遇的職工不敢問，隻躲在路邊看他們走過去，此時的肖瓊真像一個淘過氣的孩子，哪裏還有點院長的風度。
肖瓊吃了一碗麵把筷子一放對蔡紅說：“不想吃了，明天咱們得開個會，整整風。咱們醫院有內奸，有叛徒！”蔡紅驚訝地望了他一眼，此時她不敢再說什麼，她收拾碗碟拿到鍋台洗刷去了。肖瓊早早地上床睡去了，他要養好精神，明天開好整風會。他躺在床上那裏睡得著，黃處長批評他的話，言猶在耳；賀滿倉哭訴女兒的病情；方凱怒斥他拿病人的性命開玩笑的話語……最後他一合計得賠39萬元，直到淩晨5點他在憤怒中睡去了。隨之鼾聲驟起，過了會鼾聲漸緩，蔡紅正要入睡，突然，肖瓊一躍坐起用精胳膊使勁拍打被子“39萬！——39萬啊！”喊了兩聲，又咚地一聲躺下打呼嚕去了。肖瓊這個舉動著實把蔡紅嚇了一跳，她睡意全消，望了望窗外，天已蒙蒙亮，幹脆起床吧。
8月15日上午8時，金灣醫院三樓會議室裏坐滿了醫院全體職工，隻有主席台上空著兩把椅子，職工們交頭接耳悄悄打聽今天開什麼會。8點過5分，肖瓊滿麵烏雲的跨進會議室坐在主席台中間的椅子上，蔡紅手裏拿著個記錄本緊跟其後坐在緊挨肖瓊的左邊一把椅子上。她剛坐下又起來問：“各科室主任看一下，你們的人都到了嗎？我7點就滿樓地通知了，看誰還沒到？”科室主任們齊聲答：“都到了！”肖瓊一聽都到了，臉上的烏雲稍微散了些說：“今天咱們開個會！”說著從衣袋裏掏出綠本本翻開後用眼睛掃了一下與會人員開口講話了：
最近咱們醫院工作倒退，大部分人思想有問題，得整整風。我著重講以下幾個方麵的問題。
一、思想意識問題。這是一個上層建築領域裏一個複雜形態，這個複雜形態就像我們醫院的人員結構一樣很複雜。沒想到我們醫院竟混進了內奸，還出了叛徒！說著他用目光掃了一下羅創和高玉川。因此，我院要‘整風’，要發動群眾起來向內奸、叛徒作鬥爭。對損害我院利益的人要群起而攻之，鳴鼓而擊之！（說著他狠狠地揮了一下右手）
二、工作態度問題。我們有些同誌工作態度不端正，好像給我幹工作，沒有半點主人翁精神。有些醫護人員連自己辦公場所的地都不掃，一有空閑就擠在一起搗閑話、諞閑傳，這是十分嚴重的問題。今後誰出現這個問題，就罰誰的款，上麵罰我的款，我就罰你們的款！
三、勤奮敬業問題。我們有些人不但不敬業，反而敗業。在上級領導麵前告狀，胡反映咱們醫院的問題。恨不得把我一下子趕走，你當院長，由你幹，你能幹得了嗎？你他媽的真自不量力！
四、服務質量問題。我們要提高服務質量，特別在為病人做手術時要配合好。我們有些人別人主刀他就是不服，故意使絆子，問題出來了他又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像這樣的人我們還能靠得住嗎？
五、加強團結問題。我們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這次省市有些人整我，我要上訴，要還我院的清白！賀滿倉和方友興搞陰謀、聯合起來告我，訛詐咱們的錢財，這是強盜行為。我還要控告他們呢，我和他兩家子，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現在再不多說了，我還要準備到北京去。我上京後，醫院工作由蔡主任主持，其他院委會成員要鼎力相助。有問題的同誌更不能懈怠，戴罪立功嘛！好了，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像這樣的會今後要多開！定期開！散會！
講罷他合上綠色皮的本本，倒背著手邁開八字步到各科室檢查去了。
他板著個黃臉在各科室轉了一圈，看到職工們都忙忙碌碌的工作。他心中暗喜，今天的會議效果不錯，達到了立竿見影，自己“講話”的威力充分地體現出來了。他高興地回到辦公室，拿起昨日寫的“申訴狀”又琢磨起來。恰在這時阮琴進來報告說：“有一個病人肚子疼了幾年了，現在門診室，看來可能得手術，收住不收住？”肖瓊立即說：“收！收！怎麼不收，不收住病人，咱們喝西北風？噢——你先坐下看看這個！”他說著把“申訴狀”遞給了阮琴。阮琴看著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肖瓊驚奇地睜大環眼問：“你笑什麼！”阮琴自覺失態，馬上嚴肅而恭敬地說：“我笑你勇氣可嘉！還敢向總理寫‘告狀信’，假如其他人，想都不敢想。”肖瓊頓時興奮起來，得意地說：“你還沒見過我的膽量，想當年我創辦醫院時，真是出五關斬六將，誰不說我膽略過人！”阮琴一看肖瓊高興起來了，便從容地說：“別人不可能給你說真話，我可給你進個忠言。我看你北京就不去了，‘狀’也就不告了，‘狀’不好告。況且這兩家子確實夠苦的了，特別那個賀淑珍，到省城醫院都看過了，那條腿已經殘廢，男朋友都不要她了……”肖瓊聽罷，瞪著眼睛想了一陣說：“那麼算求了，我就不去了，咱們多收些病人，摳緊些，趕年底把那點錢還是能撈回來！”阮琴驚詫地瞅了肖瓊一眼，心想：39萬在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裏要撈回來？怎麼撈呀？這個人的心太黑了。
她再沒往下想就告辭，出了院長辦公室回到了二樓護辦室。她及時打發一名護士下一樓到門診室領病人登記住院，這時她靜了一下心，她看到兩個護士在配藥，就到病房裏轉了一圈。現在住院的病人少多了，隻剩下12個病人，有兩個今天上午要出院，有很多床位空著。院長親手釀成醫療事故已對醫院的負麵影響太大了，一年多來的宣傳，幾萬元的廣告、資料的散發所造成的輿論都付之東流。通過近半年和肖瓊不尋常的交往，她深切地感到此人靠不住，不像個真正的男人。她先前一時衝動，以身相許，現在看來大錯特錯了。好在去年通過護士晉升考試，最近本人的《護士執業證》已發下來了，不愁舍此別無他求了，憑自己的專業能力和綜合能力到省城大醫院求職都是很有把握的。想到這裏，她決定今後對肖瓊敬而遠之。
正是：路遙方可知馬快，日久才能識人心。迷途知返算理智，醒悟及時也僥幸。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