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羅創和高玉川。他們兩人因這次省市調查組人員找他們談話次數多、時間長,被肖瓊認定為內奸、叛徒。高玉川跟隨肖瓊多年,也把他掌握了幾分。知道他把事弄錯還不承認,而且還嫁禍於人。肖瓊在會上發脾氣、罵人是常事。他知道這次整風的目的之一就是他,那個“叛徒”就是指他,他把這事就像吃飯一樣內部消化了事。而羅創就不同了,他這人心也細,膽也小,他猜測內奸就是指他。會散後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越想越害怕,午飯也吃得很少。回到辦公室坐臥不寧,挨到下午上班時,他趕早到內科門診室等蔡紅。偏偏蔡紅下午上班來得遲,倒有兩個病人按時來就診了。他草草問了情況,用聽診器聽了聽,量了體溫,開了處方打發走了。他不時地望望窗外,盼蔡主任快些來。
到了3點多,蔡紅終於來了。他看蔡紅穿著紫紅色印花半袖衫,黑短裙子,邁著兩條白嫩的腿慢騰騰地來到內科診室,穿上白大褂慢騰騰坐在桌子對麵的椅子上,才揚起彎眉睜大秀眼瞟了他一下。他頓時像受到電擊,心髒緊縮了一下。他鼓足勇氣問:“蔡……蔡主任!你來了?早上院長講話說咱……咱們醫院有內奸。我可不是內奸,我向來是個誠實人,我在調查組的人麵前也沒說院長壞話。況且這次醫療上的事是外科的事,咱們是搞內科的,我能知道些啥?”
蔡紅聽罷略微笑了一下說:“我看你神色不對勁,原來為這事!你不要管他,看他咋罵去,他這人有神經病!”羅創聽罷頓覺心口上的一塊石頭落到了地,輕鬆多了。這時又來了一位中年婦女坐到蔡紅跟前看病,蔡紅邊問病情,邊拿聽診器聽,那沉穩的言談舉止,充分地顯示出了一個碩士生的風度。羅創深感自己雖為男子漢,但從心理素質和綜合能力等方麵真是自愧不如。但又暗自慶幸,和這樣的女人交上了朋友,真是豔福不淺,高攀到家了。
肖瓊上北京告狀的念頭打消以後,一心想收攬病人多掙錢,無奈前來診治的病人少多了,特別是外科病人就更少了,連闌尾、疝氣甚至小包紮的病人都沒有了,肖瓊又紅著眼睛罵高玉川宣傳工作沒到位。他親自帶上幾個醫務人員到市內幾個鄉鎮、集市進行宣傳。當“金灣醫院醫療宣傳隊”的橫幅一掛出來,就有許多群眾指手畫腳地議論開了。大都說些:“這個醫院承包人騙人呢!給病人做手術胡割呢!他們宣傳的那些資料是捏造的、假的!不要信它!”
肖瓊連續下鄉三次,遇到的都是些冷麵孔。他心想,這樣的宣傳不如不搞,幹脆算了,還能省些加油錢。於是他整天無所事事,一天晚上為了解悶,他敲開阮琴的門,進去以後遭到了冷遇。此後一連兩個晚上他敲門,阮琴竟連門都不開,他憤怒至極隔門罵了兩聲:“你他媽的太勢利!等著瞧!”當晚回去以後躺在床上怒不可遏地直喘粗氣,蔡紅聽到後就知道這家夥被阮琴趕了。她倒暗暗幸災樂禍,她在聽肖瓊翻來覆去翻身、喘氣的過程中睡去了。
清晨丈夫的呼嚕聲催她早早地起了床,她洗漱畢就收拾早餐。幾聲高亢的鼾聲響過後的肖瓊突然清醒了,他猛地坐起蹬上褲子跑進了衛生間。當他提著褲子走出衛生間時,才發現餐桌上已擺上了牛奶、雞蛋、花卷、小菜之類的早點。他說:“你先吃,吃罷後趕緊通知全院職工在三樓會議室開會!”蔡紅邊往餐桌邊走邊不情願地問:“又開啥會?”肖瓊邊係褲帶邊照鏡子,背著蔡紅氣憤地說:“我是院長?你是院長?院長說開會就開會!你管那麼多幹啥?”蔡紅回過頭來瞟了丈夫一眼,再不做理會。她匆匆地用過早餐,到衛生間擦了一下臉就出門到前麵的樓上通知會議去了。
肖瓊通過客廳牆壁上掛的大圓鏡看到自己麵色確實不好,濃密的黑發中夾雜著討厭的白發。眼睛雖然還很圓,但眼窩子咋一下子深了,麵腮的肉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用力提了提嘴唇,兩顆原本翹起的前門牙越顯得黃而大。他自思:難怪阮琴不開門,這副尊容,哪個閨女喜歡呢?又一想:她媽的!老子是領導、是企業家、是皇帝!唐明皇那麼大年紀了,還和楊貴妃比翼雙飛呢!她阮琴算求個啥?三條腿的青蛙難尋覓,兩條腿的女人多的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她小婊子嫌棄我,我立馬叫她走人!
他越想氣又上來了,他憤怒地坐在餐桌邊的凳子上喝了半碗牛奶,再也什麼都不想吃了。他脫了拖鞋,穿上皮鞋和外衣關好門像一隻要鬥架的公雞紅著眼、邁著大步向辦公樓走去,邊走邊想今天的會怎麼開。
他原本準備在今天的會上著重點阮琴的名,再搞一次大批判,也算是整風工作的繼續。但又一想,毛主席都說“團結群眾,注意工作方法”,而且表妹也說過“任顧工作方法很好,一般不太開會,但開會就解決問題。開會不是一言堂灌到底,而且讓各科室主任先彙報工作,講存在問題,再讓餘廷俊等院委會成員提意見、講看法,最後人家才根據大家的意見結合自己的看法,入情入理地講幾點看法。話講得思路清晰、內容豐富、用詞準確、言簡意賅,而且沒重話,挺有鼓動性和號召力。對能當場解決的問題,也當即答複、拍板解決。因此,人家講話後常贏得掌聲,並且在散會前還禮貌地征詢一下大家誰還有意見,也可以發表。所以,會後,人心盡是暖呼呼地,在工作上也就十分賣力了。”
想到這裏,已經走到了三樓,他昂首跨入會議室,他故意散掉臉上的烏雲,麵掛笑意向大家掃了一眼。行過注目禮之後,他坐到會議主席台中央的椅子上,側臉問了一下左邊的老婆:“人都到齊了嗎?”蔡紅說:“都到了!”肖瓊謙虛地說:“今天的會你主持。”蔡紅一愣就用標準的普通話說:“同誌們!今天咱們再開一個全院職工大會,肖院長有重要指示,希望大家注意聽、注意記。現在請院長講話,大家歡迎!”她帶頭鼓了掌,大家也跟著拍了拍手。她攤開會議記錄準備記院長的講話,心內又暗暗思忖:老公今天怎麼民主多了,怎麼想起讓我主持會議,他才講話。每次開會都是他連東帶長獨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