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桌子,我奶奶的,祖傳的紅木玩意兒,你手癢是吧?”安朔用危險的目光打量著他,王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嗬嗬,沒事兒……我手上沒多少骨頭。老太太出去了,我剛才看著她走了才進來的。”
安朔勉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超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總之,這次……我幫你擔著。”
“什麼?安朔?你認了?”王超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開什麼玩笑?看我不去把他當成小兒麻痹,四肢癱瘓!”
“坐下!你小子想給你爸添亂是吧?你少給我惹點事就好了,超子,我勸你一句,別整天在外頭混,明年咱倆都得上畢業班,我就這麼一句,你要是不準備念書了,咱們就當誰都不認識誰。”
蘇賢坐在那兒皺著眉頭聽,又插了話,“程安朔……我算聽明白了,你幫兄弟是吧?什麼年頭了你以為混江湖呢?”
“別,安朔……這……”
“學校那兒我寫了檢查,校長那兒我也認了錯,也沒什麼,就讓我回來反省幾天,過兩天還不是一樣回學校上課?你老爸那脾氣我不知道?上回把你頭給打出血的事兒你自己不記得了?我就指望著沒下次了,陳明那小子總有一天有報應,你就少管。羽翔最討厭你在外頭打架,你自己知道。”
“……”
“喂,王超,你怎麼不吭聲了?感動了?不會是要哭了吧?”
“安朔……這輩子能認識你這樣的兄弟真是我上輩子的造化啊……”王超抹了抹眼眶,就撲了上去,“救命恩人啊……我爸要真知道了,我可真要歸西了!這事兒,也不能給羽翔知道啊!”
蘇賢看著看著心裏頭就不舒服,“王超,你別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往人家身上蹭,全是細菌!”
王超被拖了回來,問了句,“蘇賢,你怎麼了?啥時候那麼潔癖了?”
程安朔以前的紀錄畢竟都很優秀,當著陳明他爸的麵,安朔道了謙,雖然這件事兒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但是最後還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平息了。趙班頭還是有點花頭的。
因為這件事,蘇賢又發現了安朔的一個優點——夠義氣,恩,還算是個好人。
王超請他們吃飯,上回因為自己打架鬧出的事兒沒功夫請客,這次算是補上。三個人躲在包廂裏大吃大喝,王超喝了點啤酒,在那兒發酒瘋。
“安朔……蘇賢…….咱們三個……算是好兄弟了。安朔,你夠義氣,以後有什麼好處絕對不會少了你。蘇賢嘛……嘴皮子厲害,夠味道!我,王超,今天發誓,咱們三個要做一輩子兄弟!誰都離不開誰!”
“超子,你發什麼酒瘋?”
蘇賢也白了他一眼,“這大熱天嫌雨水少怎麼的你?別把你那唾沫往我臉上灑!”
“你們聽我說……暑假一過,我就回學校,羽翔他恐怕要去英國……”說著說著,王超忽然頹然地坐下了。
“怎麼了?”安朔皺了皺眉頭,“沒聽你說過啊。”
“我後媽,昨天打了電話過來,說是在那兒挺好的,想接他過去……你也知道羽翔是她親生的,我爸……那兒也答應了。”
“行了,超子。讓羽翔去也好,你總不能老寵著他。”
“我擔心啊……”王超漲紅著臉,打了個酒嗝,“你還別說……他和蘇賢一樣,嘴巴厲害……老得罪人……我怕到那邊沒人照顧他。”
“超子……該分開的時候就得分開,在一起的時候,不珍惜,什麼都白搭。”
蘇賢放下手裏的杯子,看了看程安朔。
說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誰都沒有覺得它長,要做的事兒太多,生活是充實的。初二的夏天眼看就要過去,蘇賢和安朔過了暑假就是畢業班,於是放假的第一天,蘇賢一大早就在自己的屋裏高唱讚歌,這個暑假我要盡情玩啊啊啊!結果話還未落音,就被蘇媽一把從凳子上揪下來,“發什麼瘋?想放假?這次期末你比隔壁安朔差了多少,你自己說說!英文居然給我考不及格你,氣死我了你!”接著,蘇賢才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被書山壓得喘不過氣來,也是頭一回體會到那時候中國人民麵對眼前的三座大山是如何的憤慨與無奈。
王超最後還是送走了羽翔,蘇賢是從未見過那小子的,不過暑假過了一半的時候,還是很夠朋友的同程安朔王超他們一起去機場送王羽翔。王超那天一早上沒說話,王羽翔戴了副墨鏡,穿的有夠風涼,走的時候,和他哥說了兩句,至於是什麼,站在遠處的安朔和蘇賢是沒有聽到的,隻是直覺王超要哭,表情特無奈,鼻子也特酸。後來再親眼看著飛機起飛,消失,蘇賢和安朔回頭的時候,就聽見王超衝他們特勉強特假地笑了三聲,“哈……哈……哈……走吧。小子翅膀長硬了,就飛了。有種別再回來見我。”
蘇賢歪了歪嘴——這小子整一個心口不一,“王超,不簡單,你還真是高興的眼淚都蹦出來了啊。”
安朔說不用寫保證書,超子,要想做兄弟,你有本事就給我考出來。王超捶了胸頓了足,砸了板磚,發了誓,有種豁出去的感覺。蘇賢見著他眼裏直泛紅光,“安朔,就你這句話,老子我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前邊是什麼大雪山大草地的,到時候還不全都得給大爺我讓路!”
這個暑假,出奇的熱,蘇賢他們家的電吹風吹壞了三個,隻剩下一個歪著腦袋的。成天被關在屋子裏,眼前就是那一大堆之乎者也,ABCD。懶得動,懶得說話,蘇賢他媽端著涼茶進來一見這小子居然在那兒打混,吼了一聲,“反了你!大白天睡什麼覺!”
“媽……你摸摸我是不是中暑了?”蘇賢哼哼著,指著自己的額頭。
“去你的,別和我裝!喝完涼茶,給我做功課!”
“媽……太熱了……你看我這臉和對過烤鴨店的鴨子真叫沒什麼兩樣。”
蘇賢他媽認真地瞅了瞅,點了點頭“那倒是,不過人家那鴨子身上沾的是油,你那是臭汗。”
——熱,蘇賢是受不了的,尤其是這個夏天。夜裏睡不著,衝了涼水澡可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幹脆脫了上衣蹲到門口,操了把蒲扇乘涼,可惜沒什麼風。
扇得正過火的時候,嘩的一聲,一盆水就往蘇賢身上澆過來。
“靠!程安朔!今個什麼日子,你過潑水節呢?”
安朔倒是無心,看了看被他澆了滿身髒水的蘇賢,“怪我?你沒事兒坐這鬼鬼祟祟的想抓偷車賊?”
“滾!我現在火氣大,還真想砸兩輛車子解氣呢!”
安朔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下蘇賢,“就你那樣,瘦得跟個排骨似的,還砸車?我看這車還沒砸,就準有人把你抓進去。”
“怎麼說話的你?”
“你看看你自己這樣,沒點肉還打赤膊,影響風化,也不怕聯防隊的把你當乞丐給抓了!”
“靠!”蘇賢扔了扇子就跳了起來,“要你管了?天熱我出來乘涼犯著誰了?”
“少羅嗦,也不覺的外邊蚊子多。熱是吧,進來!”
“啊?”
“讓你進來就進來!”安朔瞪了他一眼,掀了簾子就進去了。
“阿嚏……”剛走進那小子的房間,蘇賢不知怎麼的就打了個噴嚏,“怪怪!怎麼那麼涼?”
“安了空調。”
“哇賽!”蘇賢整一個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瞪著那牆上掛著的新空調機,直犯愣。
“要是熱,就過來我這邊,別整天在外頭跟個賣肉的似的。”
“嗬嗬……這風吹的真舒服。”蘇賢眯著眼,臉朝著風口,那表情特享受。
“那是,我爸前兩天回來看我,讓人給安的,得好幾千。”
“你爸媽回來看過你了?”
“恩……他們就這樣,懶得管我我也懶得和他們說話,今天早上火車又走了。”
“那怎麼行?你小子也太不知足了吧?我媽要是給我買個空調機,那真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是你們家沒那個錢。”安朔端了冰汽水給他,蘇賢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安朔手裏的,“靠!你小子喝啤酒!”
“吼什麼吼?這也沒見過呀?”
外邊再熱,現在和他蘇賢沒關係。電吹風那脖子再歪,現在和他蘇賢也沒關係。有空調的日子是幸福的,可惜這讓自己眼紅的空調機不是安在他家。
快九點的時候,蘇賢咳嗽了一聲,“安朔……”
“什麼?”
“你這特別舒服……”
“……”安朔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小子在打什麼主意。
“厄……我知道你人好……我那屋裏真不能睡人,整一個大蒸籠。幫個忙和我媽說一聲今個晚上我就睡這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