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一轉眼,我來鹹陽已經三月了。這些日子裏,隨著賴老板的建築工隊從一個工地到另一個工地,建過樓台,葺過廟宇,修過圍欄,補過屋頂……通過我的省吃儉用,也積攢起一些並不太起眼的小錢,不過,更讓我開心的還是在勞動中與工友們相識相幫所建立起來的友誼。

雖然這份工作對我來說還算滿意和快樂,不過總還是有憂慮的時候。因為我們記件工,為了早點兒完成項目早結款,大夥兒們出工都比較積極,在鹹陽城裏的工地還好,若是遇上工地在城外,為了節省路途時間,大夥兒都自覺性的宿在工地旁,起先是夏天還好,夜裏天氣也滿悶熱的,大家都散開來睡,這隨著夏落秋來,夜裏更是氣溫驟降,就有人提議大家緊挨著睡,這樣互相貼著比較暖和。

在他們看來,大家都是男子,又是一同勞動的工友,睡個覺也沒什麼好避閑的。可我畢竟是女兒身啊,這樣和男子靠在一起睡覺……

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懷疑,睡的時候我撿了個最外麵的位置,一直側身朝外,雙手懷抱於胸前,卻根本不能安心睡去。等其他人都已經睡著了,我才起身,輕手輕腳走到不遠處的坡地上,靠在一棵大概長了千年的大樹下,仰望頭頂月華。

黛藍空中,一輪明月高懸其間,周邊的星辰很少,隻有零星的幾顆,微弱的光艱難照耀著大地。

這般寂寥的夜空,仿佛很容易牽引出人心的思念。和大哥分別有三月多了,不知道他回到家鄉沒有,找到侄子沒?家中的二娘和弟弟過得還好嗎,這季的收成還好嗎?

收成還好嗎?“他們能順利長成嗎?”那些麥苗長成了嗎?

我眼前,浮現出那張溫和俊美的臉,仿若春風的笑,眉宇間盡是溫暖。舉目望向那邊已經關閉的鹹陽城門,夜色下,格外威嚴肅靜。

這三個月裏,我隨工隊在鹹陽城裏城外輾轉數處,居然一次都沒有碰到過他。有失望嗎?我搖搖頭。仿佛本就沒設想過“遇見”。沒有期望,又何來失望。但是……偶爾靜下來時,又總感覺心內缺著什麼。

“幹嘛一個人坐在這裏?”

背後突然響起的人聲嚇了我一跳,“你怎麼走路不出聲音的。”我衝韓信沒好氣的說到。

“是你想得太出神了吧。”他回頂我。在我邊上坐下。

“你還不累嗎?”我目光挑進他眸,後又瞅向那邊並排睡著的工友們,“工作了一天。”

“你怎麼不睡?”他淡淡回問我。

“我……”擔心身份被識破,還是害怕被人不小心占了便宜,這讓我如何說好,隨口找了個理由,“我喜歡看夜晚的天空。”

“就為了看夜空,而故意不睡?”

沒有理會他話中的笑意。我當然也知道我這理由相當的爛,又不是大師學者,放棄睡眠來夜觀星宿,更可笑的還是在經過了白天較高強度的勞動後。

既然話以至此,為了將謊畫的更圓,隻得繼續下去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在腦中搜尋這些年來所看見的所聽見的任何關於夜空關於星宿的話題,終讓我如獲珍寶般想起在我八歲那年碰到過的一位途經我們村的老夫子說過,“星空就是人間的倒影,每一個人都能在夜空中找屬於自己的那顆星。”

“那屬於你的那顆星在哪裏?”

他帶著幾分認真的問讓我著實感到些許驚訝,本以為又會是一陣取笑,或是更可惡的嘲諷。心下也隨之變得認真起來,將視線投向天空,對著那稀落的幾顆星琢磨了好半天,無奈歎道:“看不見。”

“什麼看不見?”

“屬於我的那顆星啊。”

聽到他忍不住的輕笑,我怒氣上湧,掄起拳頭就向著他狠狠砸去,“耍我是吧!”虧我還為之前隻是隨口找個話題敷衍他而愧疚呢,要是眼神可以殺人,我相信他此時已經被我殺死好幾次了。

他驀地捉住我伸過去捶打他的手,凝著眸,衝我壓低嗓音提醒道:“你是想將大家都叫起來陪你觀星?”

經他一提,我才意識到我剛才的聲音到底有多大,端起心,目光偷瞥向那邊,確定他們依舊沉浸在各自的夢鄉後,我才安心地收回視線。同時抽回被他捉住的手。

與他相處這些日子下來,手腳相碰也不隻一兩次了,早就沒有最初的羞澀,平靜而自然。我有時還真懷疑起自己的性別來,難道扮男久了潛意識裏已經認為自己和他同性了?不過每次這種讓自己都膽顫的念頭一起又很快用事實否定到,我不是還介意和大夥兒同睡嗎,而且,在換衣服時還偷偷觀察過自己仍在發育中的身體,一具標準的女性的身體。那又是為何隻限於他?這個問題在每次與他或有意或無意的肢體接觸後都會泛出,困擾著我。也許……是弟弟,他不是比我小兩麼,對啦,就是這種心內認定的姐弟關係,又或者,我們是朋友,我已經當他是我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了。這就解釋得通啦!我是個天性怕麻煩的人,找到了可以成為答案的答案就行了,無需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