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聳肩，走近我，“好，我輸了。”後一句聲音漸小，“也許我這一生都會輸給你。”
雖有風聲掩護，可我還是聽見了。問道：“什麼意思？”
他回頭看我，先是一愣，可能沒想到我會聽見吧。僵住的臉隨後化出一記笑，道：“我是擔心你那個要求會不會是讓我這一生都做你的奴隸。”
“什麼呀！”我重重推他一拳，抗議道，“我哪有這麼狠！”
他抿過一笑，目光投向了腳底，遠方。我也隨之將視線拉出。在我們腳下，是翻騰的雲海，疊翠的千巒，遠處，還有雄渾的山脈，再遠處，是雄偉的宮群，殿聳入雲，闕樓飛揚。
我與他並肩站在山巔，迎風而立。
這一刻，仿佛自己已脫離凡塵俗事的紛紛擾擾，以天外飛仙的姿態，俯瞰這個世界，靜觀天地浩蕩。
旭日巧時從我們正前方的雲海中跳出，霎那間，迷霧消散，天地驟亮。
我突然心血來潮，雙手攏在嘴邊，對著山下大聲喊到：“生日快樂！韓信生日快樂！蘇言祝韓信生日快樂！一生都快樂！生生世世都快樂！”
喊畢，我側頭望他，見他立在原地，映著我的瞳孔中驚震未散。
我向他化開笑，揚眉宣道：“這是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禮物。”
他聞之，眉眼一頓，方才的驚震緩緩散去，笑意悄澀浮起。陽光將他淡淡地、似有若無的、隱澀的笑容勾起一道柔軟的金邊。
避過我的視線，他尋了一墩石塊坐下，仰麵望向萬裏霞空，也許是旭日燦耀到過於刺眼，致他雙目微眯，不敢直視其鋒芒。
“謝謝。”良久後，他微微道出，“從昨天到今天，我收到了很多份生日祝福。”沉默了片刻後，他又道，“這是自六歲那年母親去世後，第一次收到生日祝福。”他說這句話的聲音沒有過於壓低，也沒有帶著任何悲傷的情緒，隻是一句簡單的敘述，語聲不大，語調平穩。
這是我們相處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對我提起過去。縱然隻是一句話，隻幾行字，我已強烈感知到了他這些年內心的壓抑、悲楚和孤寂。在冰冷而黑暗的隧道裏，獨自行走了近十年，當今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入我們雙眼時，我想，他定是也感受到了那抹溫暖，蘊著希望的光量，照亮前路，注予人前行的力量。
我聽到了，積壓多年的冰層融化後碎裂的聲音。我看到了，那抹隱在記憶中，很多年，忍住的，哀傷的色，僅黑、白、灰，疊加進旭日燦爛的金光裏。
“因為我們是朋友嘛。”我望著他的目光中，滿是笑意。其實，我又何嚐不是一個孤寂的人，獨自行了這麼多年。也許，我和韓信就是那一類人，也許，我們在這裏相遇，是上天的注定。
願，我們的友情不要因時間的改變而改變；願，我們的友情能一直延續，延續到今世命的終結。
我望著蒼穹，祈願。
“蘇言。”
“嗯？”我回頭看他。
“我剛才許了個願望。”他盯著我看著他的雙眼，“對著這青天，這紅日。”
我驀地一驚。有什麼巧嗎？！我們，同時同地，對著同一物，許願。“是……什麼？”有些心顫地問到。
對於他的答案，我竟然是矛盾的。一方麵希望我們的願望是一樣的，另一方麵，又害怕那樣的一樣，害怕那樣的心靈相通。
“我說，”他目光直視著我，“希望我和你，”光芒灼烈，“一直都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