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我的額頭汗涔涔地燙著,身上亦是一層薄汗,真沒辦法說清自己是太過投入還是太過緊張。落汗後起床,我輕手輕腳地離開宿舍。再次麵對著盥洗室的鏡子,我看著自己的臉孔,卻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我的生活是一張空泛的白紙,我從未擁有什麼值得一提的青春故事,還偶爾會因為小說或者電影裏的情節感動落淚,偶爾會羨慕校園裏拉著手渡過美好年華的同學,偶爾會歎息曾經同學已成回憶的青澀愛戀。我不曾抱怨自己的人生有多單調蒼白,也未曾懊惱為何會有這樣的生活路徑,我常常會給自己找很多事來做,讀書,電影,美劇,這一切都是我抵擋孤單的利器。

然而,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讀書,讀的是別人的故事,看電影,欣賞的是旁人的人生,我過往的生活,因為他突然之間的介入,顯得無比幹涸。我所有的自持和獨立,在昨夜的某一瞬間,已然潰不成軍。

相愛到底什麼滋味,甜美的、酸澀的、痛苦的、糾結的、脆弱的、心疼著的,我萬分向往卻一概不知。

陷入這樣的一場愛情,與這樣的人在一起,於我而言像是遙遠的夢境。

清晨冰涼的水,讓我漸漸冷靜。

我知道,有些事情注定不可能,故事裏總會有小段的插曲,值得回味,抑或就此流逝,然而無論怎樣,這並不會改變接下來的軌跡。

這一天,我早早就到達圖書館常坐的那個靠窗座位。

透明的窗外是滿眼都市風景,一覽無餘,令人心境開闊。麵前展開英語六級的真題試卷,拿出mp3和耳機,我打算讓自己沉浸其中,暫時忘卻煩心的困擾。

圖書館窗外傳來十點鍾的鍾聲,綿長悠遠,令人沉澱。

不知不覺,時光匆匆,是否過去的真的就能過得去。

下午,何老師打來三個電話,前兩個因為上課原因沒有接到,第三個,我有些抱歉,解釋自己在上課。他說,沒關係,然後問我有沒有時間。

我並沒有要糾纏於昨夜的想法,隻想要快快拋之於腦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今天酒屋的客人不多,零零星星分布在各個角落,安靜地談天。

Pierre的DIY城堡已經有了雛形,很大的個頭,橫亙在吧台上占了大半麵積。

我失神地看著他的城堡,眼前隻是白花花的一片。

“你知道思春是什麼意思麼?”P問我,帶著促狹的笑容。

我沒有辯駁,沒有力氣和他鬥嘴。

“你看,是誰來了!”他藍色的眼睛突然泛光,衝著門口努努嘴。

是何老師。

他向何致遠點點頭後意味深長地微笑,看看我用唇語說“我就知道”,然後繼續埋頭認真地黏起城堡的窗戶。

何致遠走向我,我已來不及躲閃。

他沒有遲疑:“景澄,可以向Pierre先生告假麼?我不會打擾太久。”

“當然!“Pierre迅速幫我回答,然後笑眯眯地說,“今天沒什麼客人。”

他依舊走向擺滿了瑪格麗特的那一格坐下,我鼓起勇氣坐在了他的對麵。

身旁水盈盈的花瓣兒在接近黃昏的血紅色霞光裏美輪美奐。傍晚天邊映出的那道晚霞襯在對麵男子的臉上,紅彤彤的,我甚至可以看到他漂亮的耳朵因為光線打上去而顯露的細密血管,真是個精致的男人。

他的眼睛認真而專注地看著我,好像看穿了我的靈魂,堅持執著。

酒屋慢慢地想起寇比格蘭特的Falling

foryou,氣氛歡快卻異常詭異,一定是那個Pierre搗的鬼,我的心狠狠跳了兩下。

“昨天晚上的事,我想解釋一下。”

“沒什麼,我知道您喝醉了。”我把頭埋得很低。

有幾秒鍾的空白,卻好似極為漫長,甚至可以聽到時鍾指針的走動聲。

“是喝了一些,但是很少,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之前說過的,我的記憶力很差的,過去了就過去了。”我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眼眸,好像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卻不再說什麼。

就在昨夜,也如此這般地對上他的眼睛,宛若引力強大的黑洞,把我的靈魂吸走。

我起身:“我不能休息太久的……還有那件風衣,我下次會帶到這裏來,您什麼時候方便就取走吧。”

轉身離開的那一刹,好像聽到一聲歎息,清淺到幾乎不可察覺卻滲透絲絲悵惘的歎息。是他麼……

何致遠

這周S大的課程順利結束,上課那天課時延長至很晚,將上周拖欠的補上。景澄和她的同學坐在第四排,被電腦擋住一部分,但是我還是看得到她。

總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她的位置。

每一次看到她抬起頭來,我心裏的一角就會莫名地變得柔軟,那是一種隱秘的感觸,細微繾綣,這是鮮少出現在我過去生活裏的狀況。

雖然,我很明白自己到底陷入一種什麼樣的感情裏,但是我卻無法走近她。

或者說,即使總是想她,但也會盡力克製自己的念頭。

我離過婚,已經26歲,而她卻剛剛走進大學的校園,青澀得讓人心疼。她是對的,我們之間需要一道堅實的牆,把我拒之門外,讓我不要再妄想。

我又要開始我的出差旅行,一個月總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外漂泊,我原已習慣,而現在卻生出一種淡淡的不舍。飛機起飛,我望向窗外逐漸變小的城市,腦海裏是她黑珍珠般的眼眸,包裹著轉瞬即逝的猶豫和畏懼。

鮮少在工作中如此心煩意亂,文件裏的字符全部交錯在一起,扭結出奇怪的圖案。我無心工作,揉一揉太陽穴,拿起一份航空公司為乘客消遣所提供的文摘雜誌。

第一欄是情感專欄,上麵是一副漫畫,女生站在夏日的樹林中,仰著頭,用手捕捉穿透樹葉縫隙的一米陽光。漫畫的下麵,是這樣的一段話:

其實,每一個人都在等待那個命中注定的他或她,或早或晚,被發現或者被遺落,正好的時刻抑或注定的錯過。

我想,我應當慶幸自己答應了恩師於S大做外聘教授的提議,慶幸語菡把見麵地點定在那個叫做Flowers的酒屋,總之,我感謝一切存在和緣由,讓我遇到景澄。

她莫名地打開我的心門,不費吹灰之力地走進內心世界,理所當然安營紮寨,猝不及防時,我發現自己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偶有觸動便會想她,想她時便迫不及待地欲求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