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把手機放回書桌,居然響起來他幫我設定的Aerosmith的《IDon‘tWantToMissAThing》,是他專用的鈴聲,真的是他打過來的!
我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快跳幾下,激動萬分。
“打電話了?剛才在飛機上。“他的聲音就算隔著千山萬水,也似水柔情,呼吸好像就在耳邊,深沉沙啞,一瞬間我便毫無骨氣地把之前種種氣焰全部熄滅,興高采烈。
“有沒有想我?”我問他,按捺不住。
“你家在Y市的具體地址是?”
“什麼意思?你去出差啦?”摸不著頭腦。
“剛到Y市。我在Y市機場。”
天哪……我不敢相信,簡直不敢相信。“你別逗我了,我最不識逗啦。”
“我在出租車上,告訴我地址。”
“真的?”
“真的!”
我幾乎喜極而泣。
興奮極了,卻突然想到最最關鍵的問題是,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我的家人。我向何致遠報出地址,便趕緊跑到客廳向母親坦白從寬。
沒想到,我的母親雖初聞有些怔忡,幾分鍾過後,居然鎮定下來。
“沒事,讓他睡大臥室,我和你睡一屋。”母親直接來了一句。
我愣愣地看著母親,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快去把睡衣換了,這麼邋遢,人家怎麼能瞧上你。“原來,我在母親眼裏是滯銷產品,終於明白了。
三十分鍾後,我又接到了他的電話。
“二單元吧?”
“對,對,我下去接你。等一下!“
他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突然的,沒有打一聲招呼,沒有道一聲你好,就如同他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讓人意想不到,感歎機緣巧合。彼時,他站在教室的最前麵,挺拔的身軀,璨若星辰的眼眸,也是這樣無聲無息毫無征兆地奪去了我的初心,住進了我心裏。
在風雪交加的冬日,他穿著深色的大衣,圍著我為他織的圍脖,烏黑的頭發上已有一層薄薄的白雪,耳朵因為寒冷凍得通紅,帶著久違的微笑,站在皚皚雪地裏。周圍一片寂靜,所有的光線都在他身上,仿佛絕世獨立的佳人,讓人移不開眼睛。
我的眼淚倏爾流出來,真真地喜極而泣。
雪還在下,安靜到我可以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
他走過來,一步一步地走近,腳步聲穩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我。我們分離幾天,卻好像隔了整整一個世紀。
他走到我麵前,用自己的大衣把我包裹進懷裏,熟悉的溫度和味道。我仰頭看他,用手撫摸過他劍鋒似的眉稍和飛薄的嘴唇,我的眼淚便收不住地落下來。他的眼睛裏,一片溫潤。
他的唇熨過我的眼淚,雪花也落下,卻抵不過灼熱的臉頰。
棱角分明的麵龐流露淡淡的釋然,我已融化在他熔爐一樣的眼眸中。
他說:”景澄,我好想你。“
何致遠
我匆忙為景澄的家人帶了幾份禮物,不知是否合心意。一條蘇州原產的蘇繡披肩,一把琉璃廠的玉扇,還有給老人家準備的羊毛衫,是上次友人從NMG寄來的。不知道家裏有沒有小朋友,所以還裝了稻香村和幾袋BJ烤鴨、冰糖葫蘆。
即使是這樣,我的心還是忐忑的。
直到,景澄像輕盈的小鳥一樣,飛身下來,飛到我的麵前。那一刻,我會永生難忘。
我再也抑製不住思念,我吻過她的額頭、眼睛、嘴唇,四目相交,我看到她的眼睛裏同樣的想念。
我的心裏有她,正巧,她的心裏有我,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她的母親和善卻嚴肅。
剛進門時,便讓景澄去臥室,留我在客廳單獨談一談。
“媽……”景澄依依不舍,又看看我,好像怕我受委屈。
“我隻是問幾個問題,不會怎麼樣。”阿姨似笑非笑,又佯裝生氣,朝著臥室房門努努嘴。景澄隻好對我擺出一個加油的手勢,乖乖地走進臥室。
“我姓程。”阿姨說。
“阿姨,我想先說明一件事。”我認真地對她講我離婚的經曆。
她看著我,眼神不甚分明:“請問,你的父母親是?”
我一一作答。
阿姨陷入沉默。
“阿姨,雖然我與景澄僅僅相識半年,但我對景澄的心沒有半分虛偽。我的家庭環境和成長經曆讓我懷疑愛情的存在,但是,景澄的出現,卻直白地證明了我此前的認知都是錯誤。我已經二十六歲,並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在無用的事上,所以我對景澄並未抱著相處試試的想法,而是想要認真地對待我們之間的感情和未來,請您相信我。”
阿姨沉默良久,我卻如坐針紮。
“你喝點水吧,這麼遠過來。”她把水推到我的麵前,我知道,尚有勝算。
“我們家小澄,雖然出身在平常人家,但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孩子,有時候會驕縱有脾氣,骨子裏她像極了她的父親,十分倔強。在家裏,她就隻在她外婆麵前沒有耍過小性子。你應該也有所了解,我剛同小澄爸爸離婚,這樣的環境,她又有些敏感。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但最子莫如母。身為父母,我們絕對不會讓她忍受半點委屈。你之前的那段婚姻,雖然有名無實,但是看得出來,你們這種家庭的孩子肯定壓力不小,要求不低。所以,其餘的不說,我隻擔心,我家小澄會受委屈,你的父母又是否同意?”
我的後背一層冷汗覆一層冷汗,襯衫貼身,有些不適。
“我已經與我的父母談過,我知道他們的同意雖然重要,但我既然已經清醒覺悟,便不會再把感情視為無物,犯重複的錯誤。”空氣有些凝滯,我咬咬牙,“我的父母很少問及我的感受。其實,阿姨,雖然這種家庭外麵看起來光鮮亮麗,但是您說得很對,壓力不小,多數時間身不由己,牽扯太多。所以,為了脫離那個環境,我從大學選專業時便沒有再按照父親的安排,包括我讀研究生和赴美留學也都是自己的決定,自己供自己讀書。我本意並非要忤逆父母,就隻是希望自力更生,能有一天擁有掌握命運的機會。一路走來,雖然辛苦,但並不後悔。06年,我在美國總部實習,07年,我開始BJ和紐約兩地飛,08年正式回國,這一切我都或多或少地瞞著父母,就是不希望他們插手。我工作的單位外資占有部分比例,這樣的選擇也是因為如此一來我家裏不方便幹預。父親十分惱怒我沒有按照他為我安排好的路線生活。我同您坦白,他們並不同意,但我已經脫離他們很久,少年時便不願做提線木偶,到今日,已經成真。未來,即使景澄不在外麵工作,我也保證生活小康有餘。我愛景澄,那些小脾氣小性子恰是我以為的可愛之處。”
“您是家長,在您聽來,可能我的諸多承諾不過是一日的說法,不保證將來。但是,我天性偏執於堅持,一旦真心實意開始的事情,到現在都是有始有終,沒有半途放棄。今日我待景澄絕無半點虛情假意,以後也不會輕言放棄,況且,景澄是我所遇到所有人中,唯一動心,我愛景澄,隻求我們兩人相守。除非……除非景澄心意不再,如果真是那樣,我也會好好守護她,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我一席話說完,發自肺腑,竟然不覺得自己講了這麼多。
阿姨靜靜聽完,又是一陣沉默後:“下次再來,就不用帶這麼多東西。”
然後溫婉一笑。
我的一顆心便落在地上。
(四)
何致遠
吃過晚餐,已將近九點,外麵的雪也停了,我打算去賓館住幾日,不想阿姨已經安排好,不許我走,我隻好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