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呀!”林福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問這幹什麼?”
“老鄭會不會?”李方舟又問。
“他會。他同我講過,抗戰前,他趕過兩三年馬幫。”
“太好了!走,找他去!”
林庚福不太情願走,嘴裏嘟嚷道:“他在前麵那間煙館吹上了,我拉了他幾次都不肯下煙床!”
“啊,他還吹煙?”李方舟皺了皺眉頭,說:“我去拉他!”
林福庚邊走邊問李方舟:“李先生,你不想教書啦?想當趕馬人?”
李方舟笑而不答。他笑罷,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小圓圈,小聲問:“多少啦?”
“這個數。”林福庚知道他問的是橡膠籽,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三千?”
林福庚點點頭。
“不夠,起碼得這個數。”李方舟伸出兩個手指頭,“萬字號的。”
“那麼多呀!”
“運那麼遠,你得作這個準備,有一半活不了。”
“那我和老鄭還得加把油。”
說著,兩個人來到了鎮東頭那間大煙館。
進得門來,隻見幽暗的汽燈下,擺著一張張煙床,煙床上躺著一個個癮君子,正在那裏吞雲吐霧。鄭延慶這會兒正炙好一個煙泡,隻見他熟練地把煙泡用鐵簽穿在煙槍的槍眼上,然後放在煙床邊的煙燈上去烤,頓時一股藍煙彌漫開來。
李方舟一步到鄭延慶的煙床邊,毫不客氣地把鄭延慶拖了起來,責備道:“你怎麼吹起大煙來了!”
鄭延慶見是李方舟和林福庚,大大咧咧地說:“你沒聽緬人講,吹大煙可以驅瘴癘?”
“驅個鬼?”李方舟說,“緬甸吹大煙的不少,怎麼每年死於瘴癘的人也很多?你真吹上了癮,一輩子就完蛋了!”
鄭延慶被說得有點尷尬,連連道:“偶爾吹吹,偶爾吹吹,上不了癮。’
林福庚上來給他解圍:“李先生找你商量事呢。”
三個人來到鎮北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這裏有一株巨大的榕樹,樹幹三個人也無法合抱它。它的無數枝椏平展伸出或向上斜舉著,樹幹、樹枝上像胡子似地懸垂著無數的樹根。這些樹根有的伸到地麵後,變粗成了小樹幹,成了支撐榕樹那巨大樹幹的支柱。在那巨大樹幹中間,有一株枯死的不知什麼樹的樹幹伸出來,使人想起若幹年前,這株巨榕還是小樹的時候,它是寄生在這棵現在枯死的樹上的。後來,榕樹吸幹了主樹的營養,並纏死了這棵主樹。榕樹,它是名副其實的絞殺樹!榕樹上下,此時到處飛舞著提著小燈籠的螢火蟲,螢火在夜暗中閃閃爍爍,像無數的煙頭火。
他們在榕樹下麵找了一條板根坐下來,李方舟掏出海月牌香煙,給鄭延慶、林福庚各一支,然後劃著火柴給他們點著,自己也叼了一支,才慢條斯理地問鄭延慶:“聽說你會趕馬幫?”
“會呀,你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搞一支馬幫。”
“幹什麼?”
“幹咱們商量的那件大事呀!”
“啊!”鄭延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朦朧的夜色裏,沒有一個人影,說:“你想用馬幫馱到那邊去?”
“看來隻有用馬幫馱,人背是背不到那麼遠的地方的。”
“說得對!”鄭延慶沉吟了片刻,又說:“可是,那一路的關卡可不少啊!”
林福庚插嘴道:“隘口那邊就是關卡,每天查得很嚴,很難偷運出去。”
李方舟啟發道:“如果咱們的馬幫不走馬幫路呢?”
“那就得鑽深山老林,”鄭延慶說,“走沒有人走過的路。”
“是得走沒人走過的路!咱們這個鎮的北邊就是蓬隆山,再往北,就是撣邦高原,一路全是高山大嶂、惡水莽林。”
“穿山越林倒不怕,林大哥知道,日本占領緬甸時,我曾經逃到原始森林裏生活了一年多,反正那裏餓不死我,凍不死我!我看行,搞一個指南針,一直朝東北方向走,準能走到車佛南!”鄭延慶似乎信心百倍。
李方舟也興奮起來:“好,我們這就商定了,用馬幫馱,走無人走的路。當務之急是買馬,鄭兄你來負責,明天到我那裏去取錢。買馬的錢我包了,你倆不要管。對了,鄭兄,你幹脆把割膠工辭了,先當幾個月合法趕馬人。人家問你誰是馬幫的老板,就講是公立文化小學的李方舟。講給全鎮的都知道最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鄭延慶朗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