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行？”鎮長鼓起了牛眼。
“你忘了？日本人打緬甸，隻用了三個半月！“一九四二年一月，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了對英國殖民地緬甸的侵略戰爭，三月占領了仰光，五月占領了全緬甸。
“那又怎麼樣？”鎮長不以為然，“現在我們的總督不又回來了？我們英國軍隊不又回到了緬甸？現在，有些緬甸人也想趕我們英國人走，那個昂山還組織了什麼人民誌願軍，要求我們英國政府讓緬甸獨立，休想！”他越說越激動，聲音幾乎高了十六度，“告訴你吧！緬甸是我們大英帝國‘印度洋大戰略三角’的一部分！是我們英國許多大公司的領地！全緬甸的石油生產大權歸誰？歸我們英國的緬甸石油公司！全緬甸的大米貿易大權歸誰？歸我們英國的斯蒂爾兄弟公司！全緬甸的礦產開采大權歸準？歸我們英國的緬甸有限公司！全緬甸的海空運輸大權歸誰？歸我們英國的伊洛瓦底航運公司！這五家英國的大公司，掌握了緬甸的經濟命脈！還有，象我們英國的緬甸不動產公司，控製了緬甸的橡膠業，我們英國的曼穀電力公司，控製了緬甸的電力業，我們英國的印度薩雅瓦公司，控製了緬甸的糖業，我們英國的印度阿得米介達唔公司，控製了緬甸的火柴業……經濟大權全在我們英國人手裏，他們能獨立？”
鎮長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鄭延慶，粗嗓兒已經啞了：“就是讓他們獨立，他們也管不了緬甸！他們都是野蠻民族，是生番！你到過上緬沒有？”
鄭延慶搖搖頭。
“那裏還有吃人肉、喝人血的生番呢！聽人講，每年稻子成熟的時候，他們就要砍人頭來祭穀子！被砍的人，有的是兩個部落之間交換的，有的是土司從本部落中選定的，更多的是伏擊外來的人。伏擊時一般都是三個人。當你從山路上走過時，一個人突然從你後邊冒出來對天放一槍，‘叭！’嚇得你全身一震。就在這同時，兩個人從山路兩邊衝出，一個手拿大刀板，對著你的後頸就是一刀，‘哢嚓！’你的腦袋就滾在地上了。你的身子呢？還能走十幾二十步才倒下。另一個，撿起你的頭裝進布袋裏，就往寨子裏跑。這時，全寨的人早在路口等候多時了。土司接過你的腦袋，拿到酒缸裏洗盡血水，然後用祭盤供奉起來。爾後，全寨的人邊喝著那帶血的酒邊唱邊跳，鬧個通宿！”
鎮長講得眉飛色舞，好象親眼見似的，而鄭延慶卻聽得毛骨悚然：運橡膠籽去西雙版納，必須經過上緬，如果真的碰上了生番……
他半信半疑地問：“鎮長，你親眼見過他們砍人頭？”
“沒，沒。”鎮長說，“親眼見了，還不把我嚇死了！我是聽人家講的。”
“謬傳吧？”
“謬傳？我相信是真的！這裏的民族有幾個開化的？”鎮長指了指剛才他們鑽過的林子，又氣憤起來，“那山上有個寨子，我們早上去轉了一圈，你猜我們都看見了什麼？他媽的．寨子後邊的山坡上，全是罌粟花！我們英國政府三令五申禁止種植，可他們卻置若罔聞。我讓他們，他用眼斜了斜身邊的警察，統統地鏟個一幹二淨！我說我們鎮裏，為什麼**走私如此猖獗呢？他們敢在你眼皮底下種**，膽子也真夠大了！”
鄭延慶知道，**往往是緬甸一些少數民族經濟來源之一，鏟了他們的罌粟花，就等於卡了他們的脖子。他有點打抱不平了：“你們不讓人種，不讓人買賣，卻讓人抽，鎮上開的大煙館倒是合法的，這實際還是鼓勵人家種嘛！”
“這你就不懂了！”鎮長振振有詞，“不讓種，不讓買賣，那是國際公約規定的。一九一二年，在荷蘭的海牙開過一個**問題大會，參加國都讚成管製**的販運和生產。讓人抽，那是我國英國人道主義的表現。讓那些吸毒者能維護一種正常的生活嘛！吸毒，在我們看來不是犯罪問題，而是醫療問題。”
“讓人吸毒還不是犯罪呀！”鄭延慶有點憤懣了。
“你們永遠不懂，隻有我們英國才懂！”鎮長大聲說著，見前麵已到了岔路口，忙向後邊的警察一揮手，“到那邊寨子裏去看看！”
鄭延慶看著鎮長和警察在山溝裏慢慢消失的身影，狠狠地啐了一口。騾馬已經走遠了，他連忙拔腿追了上去。路上，他的心象壓了一
塊鐵，沉甸甸的。關卡、瘴癘、土匪、生番……他感到通往西雙版納的道上，仿佛有無數的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