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一個人出了關,林福庚也通過了欄杆。鄭延慶離欄杆越來越近了,不知怎的,他的心驀地怦怦直跳起來。那一頭珍珠般的汗水,說不清是太陽曬的,還是急的,從腦門上直往下流,漆黑的臉龐上,劃出了一條條小溪流。他一連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嘴裏連念了三遍“鎮靜”,但都無法使心情平靜下來。
“馬上馱的不是膠片吧?”警察一聲喊,把鄭延慶嚇了一跳。
“不……”是蘑菇幹、蕨萊幹。
“啊……”警察上下打量了一下鄭延慶,解下來檢查!”
“檢查?!”鄭延慶簡直喊了出來,心一下子提到了胸口。他慌忙把頭馬上的四個麻袋搬到地上,解開一個麻袋的封口,說:“老總,你看全是蘑菇。”
警察沒吭聲,把手伸進麻袋裏摸索了半天,說“把第二個解開!”
鄭延慶解開第二個麻袋,警察又把手伸進麻袋掏了又掏。如此,他們把頭馬上的四個麻袋全檢查了,一粒橡膠籽也沒發現。
橡膠籽藏在哪裏?就在最後兩匹騾馬的背上!鄭延慶心跳得越來越快,他仿佛聽到了“怦怦怦怦”那好似乒乓球蹦跳的心聲。他點燃一支煙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日,想把心跳壓下去。他鎮靜了片刻,又掏出一支煙,遞到警察麵前:“老總,抽煙!”
警察接過煙,卻夾在耳朵上。
“老總,請多關照!都是蘑菇幹、蕨萊幹,還檢查嗎?”
“當然檢查!”警察公事公辦,一點也不留情麵,“把第二匹馬上的麻袋搬下來,解開!”第二匹騾馬上馱的也是蘑菇幹、蕨菜幹,那裏頭也沒有藏一粒橡膠籽!
但是,鄭延慶的心此刻立即就要飛出了喉嚨口!他一邊機械地解開一個又一個麻袋的紮口,讓警察檢查,一邊腦海裏飛速地旋轉著:再這樣檢查下去,橡膠籽就會被檢查出來的!怎麼辦?怎麼辦?盡管這是最壞的結果,他早已作好了思想準備。但沒料到就在今天,來得這麼早!他攥緊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太陽穴,驀地橫下了一條心:坐牢就坐牢,坐牢也絕不出賣李方舟和林福庚!對,就這麼豁出去了!這一橫心反倒鎮靜下來了,他抱著雙手,冷漠地看著警察檢查。
忽然,就象平地炸響一聲霹靂,一陣淒厲的喊聲在鄭延慶後邊拔地而起:“救火啊!救火啊!快救火啊!”
鄭延慶一驚,回頭看,玉香的店鋪和鎮長竹樓的上空,不知什麼時候冒起了一股濃煙,它象大海的波濤一樣,起伏翻騰著。就在這波濤之上,飛舞著無數黑色的蝴蝶,那顯然是被熱氣升騰起來的燃燒了的茅草葉片。不一會兒,濃煙的下部變成了暗紅色,又變成了血紅色!這是不斷跳動的血紅色!刹那間,整個街市像一下子被這跳動的血紅色吞沒了!
人們從驚訝中猛醒過來:那是騰空的烈焰!長龍立即騷動,人們張皇地喊叫著,往欄杆擁來,生怕烈焰吞沒他們。這一來,欄杆邊你擠我擁,亂成了一鍋粥。四個警察全擁在出口處,想阻止人們往外衝,但哪裏堵得住?他們一下子被擠到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人流蜂擁而出。鄭延慶來不及多想,“啪!啪!啪!啪!啪!”在五匹騾馬的頭頂,連揮了幾個脆鞭。騾馬和他立即彙人人流,滾滾地衝出了欄杆。第二匹騾馬背上,被拆下來檢查的四麻袋蘑菇幹、蕨萊幹,也來不及撿了,任人流踩得扁扁的。
林福庚早在隘口外邊等侯多時了。剛才望見鄭延慶被檢查,著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直轉。這會兒鬧不清什麼原因,看見鄭延慶和騾馬夾在人流中飛奔而來,連忙把肩上扛著的麻袋一扔,飛身抓住衝到跟前的頭馬的韁繩,就沿著馬路往前跑。鄭延慶看得清楚,又對頭馬後邊緊跟著的四匹騾馬,甩了四聲鞭子,騾馬“噅噅噅”地驚叫著,四蹄騰得象飛躍,把衝開欄杆的人們遠遠地甩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