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為祖國強盛盡一份力量(3 / 3)

一個站在那自稱“老賴’的大漢身旁的土匪,從背上取下雙扣背,“哢噠!”拉開了槍栓,把子彈頂上了膛。

“慢!”老賴喝住了他,“殺雞還要用牛刀?給我省幾發子彈!”

“是!”那土匪連忙退出子彈,把槍扔給另一個土匪,然後從腰間“嗖”地拔出一把雪亮的大刀板,雙手握著,舉在眼前,拔慢步似地一步一步向李方舟和玉香走去。刀板閃閃爍爍,發出刺目的寒光!

玉香的哭聲咽住了,臉色刷地變得蒼白。

她深情地向李方舟看了最後一眼,脫口喊道:“方舟……”便閉上了眼睛。李方舟心裏一顫,也深情喊了一聲:“玉香……”他昂著頭,目光炯炯地瞪著迎麵而來的大刀板,神態自若、安祥!

山林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頭兒!頭兒!”一個土匪喊叫起來,聲音是那樣的突然,那樣的尖厲,當即把所有的土匪鎮住了。那個舉刀走向李方舟和玉香的土匪全身一抖,差點把大刀板滑落下來,兩隻腳下意識地刹住了步。他們以為周圍出現了突然的情況!

喊叫的土匪,看見同夥們一個個用張皇的目光看著他,知道闖了大禍,急得結巴起來:“不……不……不……是……是……是……”

“是什麼?”老賴猛地拔出腰間的左輪,“說!”

“是……是……”那土匪更慌了,更說不出話來了。他急中生智,一轉身,從騾馬的馱架上扛起一個麻袋,跑步到老賴跟前,立正道:“不……不是……不是寶貝!”

“混蛋!”老賴勃然大怒,一個耳光扇過去,“叭!”好響!那土匪一個趔趄,肩上的麻袋一側,裏頭的橡膠籽“嘩啦”一下,從解開繩索的口上瀉了出來,撒了一地。

橡膠籽象珍珠般在地上跳動著,把土匪們所有的視線都吸引到它身上。

“什麼東西?”老賴不認得橡膠籽,問。

“不……不認得。”那挨了耳光的土匪,戰戰兢兢地回答。

老賴把左輪往腰間的槍匣一插,用手一指那舉刀的土匪(他還在原地呆愣著呢!):“給我滾回來,孬種!”說著,他順手從地上抓起一把橡膠籽,托在手上端詳了一下,便大踏步向李方舟、玉香走過去。

“你們運的是什麼鳥東西?”老賴把橡膠籽幾乎觸到李方舟的鼻子下,大吼道,“快說!”唾沫噴了李方舟一臉。

李方舟白了老賴一眼,目光便落到了他手拿裏的橡膠籽上,一股熱浪直撞胸膛:橡膠籽啊橡膠籽,為了你,我們經過了多少風險和艱難!好不容易運到了這裏,眼看就要回到祖國土地了,你和我們卻……李方舟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了,他大聲地回應老賴的吼叫:“要殺要剮由你,你要是糟塌了它,我死了也不饒你!”

老賴一把把手中的橡膠籽攥緊,他似乎從李方舟的話中,感到了它的份量。他緊逼一步,又問:“什麼寶貝?金子還是銀子?”

“它比金子、銀子還寶貴!”李方舟說,“我們中國那麼大,就是沒有它!英國人有明文規定,不準把它運出緬甸!我們把它馱出來,是冒著坐班房、殺頭的危險的!”

“究竟是什麼?”

“橡膠樹的種子!”

“橡膠籽呀!”老賴又把攥緊的手鬆開了,他托了托橡膠籽,輕蔑地一笑,“這算什麼寶貝呀!它的膠不就做鞋底墊腳嘛!”

“老總,你也是中國人,也愛咱們的中國吧?我死了無其它牽掛,牽掛的就是這兩萬多顆橡膠籽。我求求你們千萬不要糟蹋了它,求求你們想辦法替我們運回祖國去,種在咱們祖國的土地上,讓咱們的祖國也有橡膠樹,讓咱們的同胞也能割上自己的橡膠!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謝你們的!我李方舟從來不向別人求情,我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你們求情了!”

老賴聽著,聽著,手中的橡膠籽又攥緊了。

一股細細的熱流,驀地從他心頭湧出,流向喉嚨,流向眼眶,他那雙閃著凶光的眼睛,慢慢地迷蒙起來。誰無祖國?誰不愛自己的祖國?人之將死,他所係念的不是親人,不是自己,竟然是國家!老賴的鐵石心腸,也被感動了。他看著李方舟,不斷地踱著步。突然,他手一揚,喊道:“放了他們!”

“放了?”土匪一齊大眼瞪開了小眼。

“放了!”老賴又果斷地說。

“頭兒,”“獵人”擠上來,說,“咱可不能開這個戒啊!放了他們,他們會告發我們的!”

“他們是堂堂的中國人,錚錚的男子漢!”

老賴說,“我若殺了他們,天理難容!”他說著,親自上前解下捆在李方舟和玉香身上的繩索,其他土匪不敢怠慢,也把鄭延慶身上的繩索解開了。

老賴把李方舟扶在一邊,賠禮說:“剛才冒犯你了,別見怪!請問貴姓?”

李方舟摸了摸綁疼了的手腕,又看了看玉香和鄭延慶,好象還在夢中似的。半天,他才回過味來,回答老賴的問話:“在下姓李。”

“嗬,是李先生!我嘛,夥計們都叫我老賴,你就叫老賴好了!”老賴說著,豪爽地一招手,“夥計們,拿酒拿肉來!”

李方舟知道:土匪都忌談自己姓名,怕哪一天夥伴中有人被抓去,招出頭兒叫什麼來,要挨官府通緝。所以,土匪彼此之間都叫外號。這個老賴,大概是因為他頭上光禿禿,的,象長了癩痢頭,因而叫老賴。

土匪一聽頭兒招呼,立即變戲法一般,從林中抬出了一壇子米酒和一捆烤熟了的麂子幹巴。老賴端過酒壇,親自給李方舟、玉香和鄭延慶每人斟了一碗酒,接著,又給他們分了一條幹巴,說:“這是給眾位的壓驚酒,喝!喝!”他首先捧起碗,一飲而盡。

李方舟和鄭延慶趕忙端起碗,照著老賴的樣子,也一飲而盡。玉香的酒量也不小,咕嚕咕嚕幾口,就喝了個底朝天。

老賴笑了:“好,好!給我麵子啦!,”他一把抓了兩條幹巴,並在一塊,象抓油炸鬼似的。大口一張,兩條幹巴就咬去了一半,吧嗒吧嗒地嚼起來。他見李方舟、鄭延慶和玉香還拿著幹巴幹愣著,說:“吃呀,吃呀!快吃呀!”

“獵人”上來,給每個人的空碗又添滿了酒,還賠罪似地對李方舟、鄭延慶、玉香說,“小的是粗人,各位多包涵!多包涵!”

“唉,”老賴對個“獵人”一揮手,“咱們是不打不相識嘛!對不?”他回頭看看李方舟他們,嗬嗬嗬地笑起來。

李方舟、鄭延慶和玉香不知說什麼好,隻好陪著嘿嘿地幹笑。

“你們從哪來?怎麼走這條鬼都不走的路?”老賴陡地象老朋友似的,關心地問。

李方舟一邊啃著麂子幹巴,一邊把偷運橡膠籽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好呀,好呀!”老賴聽罷,連拍了幾下大腿,喝彩道,“你們真叫我佩服!真叫我佩服!告訴你們,我們做這買賣的,是從來不留一個活口的。”他用手指了指周圍的土匪,“我們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在我們手裏活下來的,就是你們三個!”

“謝謝你給我們的活命之恩!”鄭延慶插嘴道。

“甭謝!這是天意啊!”老賴說著又端起了酒碗,“來,再幹一碗!”他首先幹了,又逼著每人幹了。

李方舟見老賴如此爽快,也就沒有顧忌了。他抹了抹流在嘴角的酒,說:“老賴,恕我冒昧,你們怎麼幹起這勾當來了?幹什麼不好?”

老賴看了看周圍的土匪,兩手一攤,哈哈一笑:“是呀.誰不知道這買賣,活著遭千人咒萬人罵,死了還得入十八層地獄呀!可我們不幹這還有活路嗎?沒有呀!我們是逼上梁山的呀!”他頓了頓,聲音高亢起來,“誰叫咱們投胎做中國人呢?咱們中國又窮又弱,在這異國他鄉,到處受人欺負,我們不願意做人家砧板上的肉啊!”他凝視著李方舟、鄭延慶和玉香,激動起來,“中國人都象你們各位一樣就好了,中國怕早就強盛起來了。我們飄流異邦的人也就有了靠山,我們這些夥計們也不會幹這缺德事了!”

“是啊,是啊!”“獵人”點著頭,感慨地說,“中國,你什麼時候才能強盛起來啊?”

李方舟沒想到這批殺人越貨的土匪,竟也有一片赤誠的赤子之心。他心潮澎湃起來,象對大家,也象對自己,說:“中國要強盛起來,每個中國人都應為它盡一點綿薄之力啊!”

“對!每個人都應盡點力!”老賴”呼”地從地上站起來,環視了一下眾土匪喊道,“夥計們,這一帶咱們路熟,咱們送李先生他們一程怎麼樣?”

“好……”眾土匪同聲附和。

“就這麼定了!好在回國的路不遠了,我們……”老賴伸手拍了拍李方舟的肩膀,“一定把你們送到界河邊去!”

李方舟一把抓住老賴的手,說:“這,這,這太謝謝了!”

“都是中國人,不用客氣!”老賴一聲呼喚,

“夥計們,上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