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存之一種(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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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幾月幾日呢?淩五鬥的確搞不清楚了。

他昏頭昏腦地過著日子。

看著呼呼燃燒的爐火,他覺得它們在笑。“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他狠狠地踢了那爐子一腳,爐灰飛起來,撲了他一臉。

“六號哨卡撤銷啦,去你媽的,少騙人!怎麼會撤銷呢?狗日的雪,你下吧!還有像瘋狗一樣叫著的風……今天不會是過年吧,今年的年好像是今天,管它呢,就當今天是過年吧。有四、五種罐頭,驢肉、牛肉在爐子上烤一烤,再舀上一碗雪,在爐子上化了,就當酒。他娘的,這酒蠻不錯嘛。馮衛東,老弟,先敬你啦,你在你那裏過好!第二杯呢,就敬這雪山,你給我一條路,讓我離開這裏,讓我回去,回到哨所去,回到六號哨卡去,我這不是在六號哨卡嗎;第三杯呢,就敬連長,連長,你新年大吉!告訴你吧,我這四壁全是袁小蓮的臉……槍響了,哪兒來的槍聲呢,飄悠悠的傳來,像飄飛的羽毛。鳥兒有很多羽毛,很好看,各種各樣的,它們還有翅膀,可我沒有。如果有,我就飛離這裏,飛到袁小蓮的枕邊去,為她唱歌。我原來似乎打過一槍,剛才我又打了一槍,子彈閃著金黃的光,擊中了對麵那座冰山,擊中了它的胸膛。它在痛苦地大叫。第四杯呢,敬我的娘,娘,您兒子可勇敢啦,一個人守了一個哨卡,六號哨卡,這是世界上12個海拔最高的哨卡中最高的一個。這裏不錯,您兒子很開心,您再吃一塊牛肉,這是距今26年的一頭牛做的。還有這驢肉罐頭,上麵寫的生產日期是1957年10月1日。這樣算來,1957年9月30日那頭驢可能還在叫呢還在拉車拉磨呢,這是頭老驢,肉有些糙……我沒醉,我把這罐頭盒踢著,好玩兒,過年嘛,踢著罐頭盒樂嗬樂嗬……”

是什麼東西在牆上爬,慢慢地,它們露出了越來越猙獰的麵孔,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叫。淩五鬥拿起槍,拉開了保險,對著它們,開了一槍,槍聲在哨所裏發出一陣悶響,他嚇呆了,“我怎麼能隨意開槍呢?”他看著冒著青色硝煙的槍口,像睡著的人一樣,突然驚醒了。

他連忙清點子彈,少了3發,隻有17發了。那兩發子彈是多久打掉的,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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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狗日子,像一堆垃圾,沒有一點頭緒。

淩五鬥看了看那些日子記下的混亂的日記,知道那兩發子彈也是被他打掉的。

他把電話機的話筒放回到話機上。

這裏的煤已剩得不多,罐頭及壓縮幹糧也吃不了多久了。

要戰勝這無處不在的孤寂,還是要找事做。

可是,做什麼事呢?雪掃了還會有,掩體修好了,卻被雪埋住。他看著漫山遍野的雪,產生了一個想法:堆雪人,為連隊的每個戰士塑一尊雪雕。他為自己產生了這樣偉大的想法激動不已,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高興起來了。

淩五鬥開始行動起來。他先堆馮向東,再堆陳忠於,再堆李清平……在他堆第31個雪人的那個上午,電話鈴響了!

他飛跑進哨卡,拿起話筒,又條件反射地,像捉到一條毒蛇似地把它放下了。在它第二次響起的時候,他才小心地拿起它,手哆嗦著,好半天才把它放到耳朵邊。

是陳忠於的聲音!

“你,你是老班長呀?”淩五鬥的淚水一下湧了出來,他努力忍住,不讓對方聽出他的哭音。

“啊,我是陳忠於,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很好的,我很好……”他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哭吧,哭吧,哭一哭,就好受些了。”陳忠於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不知過了多久,淩五鬥忍住了哭,說:“你……你怎麼……怎麼現在才給我來電話啊?”

“我送馮衛東的遺物回他東北老家,處理了一些事,又順路探家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你一定要注意聽,你能聽清楚我說的話嗎?”

“能,能。”

“第一個好消息是,我老婆懷上了,我要當爹了!第二個好消息是,上麵已決定,六號哨卡恢複,它的地位不但沒有削弱,還比以前加強了。不過,現在連裏的人還上不去,你還得一個人守一段時間,待雪化了些,連隊就會給你增派人馬。”

“啊,好好好,祝賀你終於當爹了,這個我相信!恢複?六號哨卡恢複?這個你在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