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輕的歎了口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觸及那人微皺的眉頭,猛然一下彈開,臉頰泛起一層紅暈。
他終於清醒,微微睜開的雙目映上南宮盼嬌豔的麵龐,眼中有流光閃過,沉澱下的就是滄海一般的茫然,“姑娘救了我?”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南宮盼霎時有些無措,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隨即柔柔一笑,笑容真是媚人,“還好,你總算醒過來了。”
錦被上金線繡出的曼陀羅花嫋嫋婷婷,被餘輝襯得顏色剛好,這是他們最初相識的一幕。
接下來的場景是在兩個月之後,南宮盼救下的人差不多可以拄著拐杖活動了,為他複診的醫師嘖嘖稱奇,傷勢那麼嚴重,可以活下來已屬不易,還能康複得如此迅速,生活永遠充滿了奇跡。隻不過,奇跡之中也有遺憾,傷勢固然無礙,人卻失憶了。就連息國最有本事的大醫師也都束手無策,說失魂症是普天下最容易也最難治愈的病,難是因為根本就無從下手,容易則是因為可以不治而愈,興許某一天那人摔個跟頭撞上腦袋什麼的,自己又都想起來了。
南宮盼憂愁的望著阿忘,娟秀的眉梢懶洋洋的耷拉下,臉上堆滿了沮喪,阿忘是南宮盼給他起的名字,既然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不如索性就叫阿忘。
阿忘背靠著斜陽,眼中笑意冉冉,嘴角彎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全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姑娘不必為在下介懷,能夠活命已是大幸,其它的也在乎不了許多。”
此人果然豁達,想當初,易北因為臉上長了顆青春痘而糾結了十來天,直至痘痘消退後沒有留下疤痕才能釋懷,與此人相比明顯小肚雞腸。
說起來,南宮盼也真是一位好心的姑娘,她的好心不僅在於救了人,更在於那人無家可歸的時候還主動收留了他,這樣的好事一般人做不來,非一般的人也不一定做得來。
南宮盼想讓阿忘留下,做自己的貼身侍衛,可她的大哥南宮烈卻不同意,冷峻的眼眸淡薄如霜,冰雕一般的麵孔,連聲音都是寒涼的,“阿忘是外族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息國是從來不收留外族人的。”
“那又怎麼樣,他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我們收留他,他就是息國人!”南宮盼絲毫不肯讓步,篤定的望著阿哥,眸似秋水。此時的她,執意要留下阿忘,卻沒有能想明白這份執意到底意味著什麼……
九月暮商,天高雲淡。牆角的幾株曼陀羅開出瑩白的花朵,碧玉雕琢的綠葉襯托著冰雪堆砌的白花,妖冶綺麗,卻又不沾俗塵。
南宮盼小心翼翼的修剪著枝葉,一身紅衣與那白花兩相輝映,一般嬌嬈。
阿忘守在她的身後,抄起手,饒有興趣研究著,“這是什麼花?怎麼之前我從未見過?”
“是嗎?你真若見過恐怕也不記得了吧!”南宮盼回首嫣笑,眄了他一眼,解釋說:“這是上天賜給人間的愛情之花,傳說中曼陀羅自天而降,落地生根,之後開出了灼目的白花,凡世間的男女隻有親眼見過了它,才能真正懂得情和愛,為情而傷,為愛而死。”
阿忘聽後挨在她身旁蹲下,伸手想要觸摸一下盛開的花朵,仔細瞧瞧清楚。南宮盼慌忙拽住他,提醒道:“小心!這花可是有毒的。”
阿忘側頭看她,微微一笑,眼中泛出波光,問道:“怎麼,愛情也有毒嗎?”
南宮盼凝視著麵前的曼陀羅,若有所思,聲音清泠,沉著花香,緩緩道:“愛情可是這世上最厲害的毒藥。”
我能感覺得到,南宮盼在回憶起這幕的時候內心是痛的,也許在她認為,當初的一席對話似乎預示著什麼,隻是那時沒能看穿。然而,就算洞察了一切又該如何?有些事情是注定躲不過的,譬如愛情,又如劫數。萬一愛情成為了劫數,那就更加避無可避了。